西郊的風在淩晨四點變得鋒利，貼著地麵卷起細碎的沙礫，敲打在通風井的鐵柵上，發出沙沙的輕響。林晚伏在牆根陰影裏，指尖抵著冰冷的混凝土，目光死死鎖住走廊盡頭那名工作人員。他第三次抬手看表，動作緩慢而刻意，指針停在0416，分秒不差。他沒有離開，也沒有繼續巡查，隻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麽。
    她屏住呼吸，後頸的汗被風吹得發涼。那人看表的節奏，與紙條上的“0417”僅差一分鍾。巧合？還是信號？
    她不敢輕動。通風井內那道藍光尚未消散，生物識別係統的餘暉仍在內壁遊走。若貿然進入，極可能觸發警報。而門外的守衛尚未走遠，任何異動都會暴露她的位置。
    時間一分一秒滑過。她閉了閉眼，試圖壓下太陽穴的鈍痛。剛才使用“心靈洞察之鏡”後，精神仍有些滯澀，像是思維被一層薄霧籠罩。她不敢再動用能力，三次機會，已用其一，必須留一次應對突發危機。
    就在她準備後撤、另尋突破口時，通風井對麵的配電箱忽然傳出一聲極輕的“哢嗒”。
    不是電流聲，也不是機械鬆動。更像是某種微型裝置被遠程激活的閉合音。
    她猛地睜眼，目光掃向配電箱——箱門邊緣有一道新劃痕，與終端機上的指甲刮痕極為相似。而更讓她心頭一緊的是，箱體下方，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片正從縫隙中露出一角。
    她遲疑了一瞬。陷阱？還是機會？
    沒有腳步聲，沒有身影靠近。隻有風穿過斷裂的電纜，發出低頻的震顫。她緩緩挪動，貼著牆根靠近配電箱，左手悄然摸向袖口的幹擾器，右手則握緊了工具包中的電擊筆。
    距離三米。兩米。一米。
    她蹲下身，沒有直接取紙，而是先用工具探針輕觸箱體表麵。無電流反應。無震動。她這才用指尖將紙片抽出。
    紙很薄，像是從某種記錄本上撕下的。展開後，上麵隻有一行打印體小字：
    “v9鎖需雙頻同步，0417為校準窗口，持續90秒。”
    字跡工整，無署名，無標記。
    她瞳孔微縮。
    v9型生物同步鎖——正是她剛才在守衛記憶中看到的高階裝置。而“雙頻同步”，意味著必須同時匹配生理信號與外部頻率信號，缺一不可。普通破解器無法應對，但若存在“校準窗口”，係統會在短暫時間內降低驗證強度。
    0417，90秒——與紙條上的時間完全吻合。
    這不是巧合。是提示。
    她迅速將紙條翻麵，背麵空白，但邊緣有一道極細的折痕，與她手中那張潦草數字紙的折痕完全一致。兩張紙，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誰？通風井裏的藍光，配電箱的開啟，紙條的傳遞——這一切都發生在她陷入僵局的瞬間。對方不僅知道她的位置，還清楚她的困境，甚至預判了她的行動路徑。
    信任？她不敢輕易下判斷。在這座城市，善意往往裹著刀鋒。
    但她沒有選擇。
    她抬頭，再次望向那名工作人員。他依舊站在原地，低頭看表。041630。
    三十秒後，就是校準窗口。
    她迅速將兩張紙並排攤開，指尖在“7193 \ Ψ \ 0417 \ r”上輕輕劃過。7193，與金屬薄片上的“x719”僅差一位；Ψ，可能是組織代號；r，區域編號；而0417，不僅是時間，更是係統漏洞的開啟時刻。
    她忽然意識到——這不是線索，是坐標與指令的結合。7193是位置，0417是時機，r是權限等級。而Ψ，或許是整個行動的代號。
    她深吸一口氣，將紙條收進內袋，重新檢查裝備。幹擾器已失效，但她還有一枚備用信號模擬器，可模擬低頻生物波，配合物理入侵，在校準窗口內嚐試同步。
    她退回通風井口，輕輕拆下最後一顆螺絲。鐵柵無聲落地。她將模擬器貼在耳後，調整頻率至8.7hz——這是人類皮層在放鬆狀態下的基礎波段，最易被係統誤判為合法信號。
    041650。
    她攀上爬梯，身體緩緩下沉。
    041655。
    藍光再次亮起，掃描光束從井壁掠過。
    041700。
    光束停頓，係統進入校準模式。
    她抓住時機，右手迅速插入工具包，取出微型信號發射器，對準井底門禁的接收端，按下啟動鍵。同時，左手激活模擬器，釋放預設波段。
    門禁麵板閃爍兩下，藍光由急促轉為平穩。
    “滴——”
    鎖開了。
    她沒有遲疑，迅速滑入井道，落地時輕如落葉。通道狹窄，布滿冷凝水，腳下是濕滑的金屬網格。她貼牆前行，每一步都避開地麵積水，以免觸發震動傳感器。
    十米後，通道分岔。左側標有“b7”，右側無標識，但牆麵有一道新鮮的劃痕，與配電箱上的痕跡一致。
    她停下，從內袋取出那張打印紙。背麵雖無字，但她在強光下曾發現極淡的熒光塗層——需特定角度才能顯現。她將紙斜對通風井口的微光，輕輕傾斜。
    一行小字浮現：
    “走右，三層，停機坪下方。”
    她心頭一震。
    停機坪？西郊七號節點根本沒有航空設施。除非——地下另有空間。
    她轉向右側通道，腳步加快。通道盡頭是一扇金屬門，門側有指紋識別區，但屏幕已黑。她用探針接入備用接口，發現係統處於離線狀態，權限記錄被清空。
    她正欲破解，忽然察覺門縫下有微弱氣流——冷風，帶著一絲金屬冷卻液的氣味。
    這不是死路。是活通道。
    她取出切割器，對準門鎖邊緣，開始作業。火花在黑暗中飛濺，像細小的螢火。她控製力度，避免高溫引發警報。
    切割持續了四分鍾。門鎖鬆動，她輕輕推開。
    內部是一段螺旋樓梯，向下延伸。牆壁覆滿隔熱材料，每隔一段距離有一盞熄滅的應急燈。她緩步下行，耳朵捕捉著空氣流動的方向。
    第二層，無異常。
    第三層，氣流增強，前方傳來極低的嗡鳴——像是大型設備待機時的電流聲。
    她停在最後一級台階前，探頭觀察。
    眼前是一個半圓形控製室，中央擺放著三台終端機，屏幕全黑。牆邊立著一排儲物櫃，櫃門半開，露出幾套深灰色工裝。而在最內側，一扇厚重的防爆門緊閉，門側有生物識別麵板，旁邊標注著：
    Ψ07 區域
    權限等級：r
    啟動代碼：7193
    她呼吸一滯。
    7193，與紙條完全一致。
    她緩緩靠近終端機，插入數據探針。探針連接成功，但係統要求輸入訪問密鑰。她嚐試輸入“Ψ07”，被拒；“r級權限”，被拒；“x7協議”，係統毫無反應。
    就在她思索時，主屏幕忽然亮起。
    不是係統啟動，而是一段預錄視頻自動播放。
    畫麵中，一名身穿白大褂的背影站在另一間實驗室中，正在記錄數據。鏡頭晃動，似乎是從通風管道拍攝。突然，那人轉身，麵容模糊，但左耳後有一道細長疤痕。
    視頻僅持續五秒，隨即熄滅。
    她盯著屏幕，心跳加快。
    那道疤痕——她在陸離整理的舊檔案中見過。屬於一名失蹤的生物工程師，曾參與“神經同步項目”的早期研發。而該項目，正是“心靈洞察之鏡”能力原理的雛形。
    她猛然意識到——這個節點，不隻是神秘組織的據點。它是實驗場。
    而那張紙條的提供者，或許正是當年項目的幸存者之一。
    她迅速拔出探針，將數據備份。必須盡快離開。這裏的信息太過敏感，係統隨時可能重啟監控。
    她轉身欲走，忽然發現終端機下方的地板有一塊鬆動。她蹲下，撬開地磚——下麵藏著一枚微型存儲卡。
    她取出卡，握在掌心。
    就在這時，控製室外的通道傳來一聲極輕的“滴”。
    是門禁被遠程開啟的聲音。
    她立刻熄滅手電，躲入儲物櫃後。防爆門未動，但入口樓梯方向，有腳步聲正緩緩逼近。
    她屏住呼吸，手指緊握存儲卡。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門把手，開始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