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褪去，金屬穹頂下的空氣變得滯重。基地內焦黑的裂痕邊緣還殘留著微弱的藍光餘燼，像熄滅前最後一口呼吸。林晚的手掌仍懸在秘寶上方，指尖發麻，仿佛有細小的電流在皮下穿行。她緩緩收回手，掌心貼著大腿側，用力壓了壓，試圖驅散那種被窺視後的寒意。
    陸離站在她身側，目光掃過蘇悅僵立的身影，又落回林晚臉上。她的眼底泛著青灰，呼吸雖穩，但耳廓微微顫動，那是精神過度消耗的征兆。
    “你看到了什麽？”他低聲問，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擾某種尚未退散的殘影。
    林晚沒有立刻回答。她轉身走向角落的金屬桌，從抽屜裏取出一支未開封的能量劑，撕開包裝，仰頭飲盡。液體滑入喉嚨時帶著金屬的涼意，順著食道一路向下，稍稍衝淡了腦中的混沌。她將空管捏扁，丟進回收槽，發出一聲輕響。
    “不是組織本身。”她終於開口，語調平穩，卻像刀鋒劃過冰麵，“背後有人。一個能實時操控符文網絡、讀取意識反饋的存在。他不是在製造幻象——他在實驗，在收集反應數據。”
    陸離眉頭微蹙：“你能確定？”
    “我看到了。”她抬眼，目光沉靜，“他的意識片段，通過蘇悅的連接反向投射。他手中有另一塊秘寶，紋路更完整，力量運用方式完全不同。他剝離人的意識，重構現實，像修改一段代碼。”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陸離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動搖，可那雙眼睛裏隻有清醒的冷意，沒有恐懼，也沒有遲疑。
    “這意味著什麽？”他問。
    “意味著我們麵對的不是一群執行者，而是一個掌握古老體係核心權限的‘管理員’。”林晚走到牆邊的戰術板前，指尖在上麵劃出三條線，“第一，他們的攻擊不是終點，而是測試；第二，他們能通過被控者反向感知我們的應對方式；第三——”她頓了頓，“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破解了幻象。”
    陸離沉默片刻，轉身鎖死基地主門，啟動二級防護程序。紅光在牆麵掃過，確認無外泄信號。他走回來，靠在桌邊：“所以，下一步？”
    “分路。”她說得幹脆。
    “你深入老巢，我去查內部泄露。”陸離幾乎立刻接上，像是早已預演過無數遍。
    林晚搖頭：“不。你留下。穩定聯盟。”
    他皺眉：“你一個人去？那不是送死？”
    “正因為是送死，才必須我去。”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你是唯一能在混亂中維持秩序的人。剛才的幻象已經動搖了他們的信任，如果再失去指揮核心，聯盟會徹底瓦解。而我——”她抬手，指尖輕輕撫過衣袋中的符文碎片，“我有秘術，有洞察，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底牌。最重要的是，那個操控者……他對我的意識模式最感興趣。我去，是誘餌，也是突破口。”
    陸離盯著她，眼神複雜。他想反駁，可每一個理由都被她提前堵死。他知道她說得對，可理智與本能撕扯著他的判斷。
    “你憑什麽認為他不會立刻殺了你？”
    “因為他想研究我。”林晚垂下眼，聲音輕了些，“他在蘇悅的幻象裏重現了我前世死亡的場景。他知道我的恐懼，也想知道我如何抵抗。他不會殺我，至少現在不會。”
    空氣再次沉下來。遠處傳來幾聲咳嗽，是剛從幻象中清醒的成員在恢複意識。有人扶著牆踉蹌行走，有人蜷縮在角落低聲啜泣。這片混亂像一麵鏡子，映照出他們此刻的脆弱。
    陸離終於開口：“聯絡方式。”
    林晚從戰術背心中取出一枚微型信號器，隻有指甲蓋大小，表麵蝕刻著一道極細的符文。“秘術激活後會共振，每十二小時一次，持續三秒。如果我沒按時發出信號，或者信號裏混入異常頻率——”她將信號器放在桌上，“就當我已經失聯。”
    陸離拿起信號器，翻看了一會兒，忽然問：“如果他幹擾你的洞察呢？你還能相信你看到的嗎？”
    林晚靜了兩秒。“我不能。”她承認，“所以我不會依賴它做最終判斷。我會用它驗證，但行動依據的是邏輯和經驗。而且……”她抬眼看他，“我會記住，什麽才是真實的。”
    陸離盯著她，忽然笑了下，很淡，卻帶著某種釋然。“你變了。”
    “不是變。”她搖頭，“是終於看清了。”
    他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通訊台，調出聯盟成員名單，開始逐個確認狀態。林晚則走向儲物櫃，取出一套深灰色戰術服，換下沾著塵灰的學生外套。布料貼合身體的瞬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重量——不是負擔，而是歸屬。
    蘇悅仍站在原地，眼神已恢複清明，隻是臉色蒼白。她看著林晚換裝，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
    林晚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等我回來。”
    蘇悅終於點頭，聲音沙啞：“別……別讓他們把你變成另一個他們。”
    “不會。”林晚笑了笑，“我隻會讓他們看見，誰才是真正的規則製定者。”
    她走向陸離，兩人並肩站在戰術板前。地圖上，神秘組織的據點被標為一片暗紅色區域，位於城市廢棄工業帶深處，四周布滿監控盲區與電磁幹擾帶。
    “你這邊，重點排查三類人。”林晚指著名單，“近期行為異常的、接觸過遺跡資料的、以及——”她頓了頓，“任何曾在我前世軌跡中出現過的人。趙銘的勢力可能已經滲透進來。”
    陸離記下，抬頭：“你呢？進去之後，第一目標是什麽？”
    “找到符文網的物理節點。”她說，“那不是純粹的能量構造，它需要載體。可能是建築結構，也可能是活體媒介。隻要找到節點，就能反向追蹤操控者的坐標。”
    “然後呢？”
    “然後。”她目光沉靜，“讓他看看，被觀察的人，也可以成為獵手。”
    陸離沉默片刻，忽然從戰術包裏取出一支注射器，透明液體在光下泛著微藍。“神經屏蔽劑，能短暫阻斷意識外泄。最多撐十分鍾。給你。”
    林晚接過，收進口袋。“謝謝。”
    他看著她，終於說：“活著回來。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我們還在等你。”
    她沒回答，隻是將手掌覆上他的手背，短促一壓，隨即轉身走向出口。
    金屬門開啟的瞬間，風灌了進來，帶著遠處工廠冷卻塔的鐵鏽味。她的身影在門口停了一瞬，逆著光，輪廓清晰而決絕。
    然後，她邁步而出。
    陸離沒有追出去。他站在原地，手指在通訊麵板上滑動，開始呼叫各小組負責人。聲音冷靜，指令清晰。他調整頻道，接入內部監控係統，畫麵一格格切換，搜尋任何異常行為。
    忽然，他在角落的回放窗口裏停住。
    時間戳顯示是幻象剛消散的那一刻。鏡頭對準林晚的背影，她正走向秘寶。而在她身後，蘇悅的手指曾微微抽動，指尖朝地麵劃了一下，留下一道極淡的劃痕。
    陸離放大畫麵，調出光譜分析。
    那道痕跡，含有微量的銀離子，與符文碎片的材質一致。
    他盯著屏幕，手指緩緩收緊。
    林晚走出基地百米後，停下腳步，從衣袋中取出信號器，輕輕按了一下側麵按鈕。指示燈閃了一次綠光，隨即熄滅。
    她抬頭望向遠處工業區的方向，風掀起她的發絲。
    然後，她抬起左腳，向前邁出。
    信號器內層的符文，在她掌心微微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