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依舊貼在控製台邊緣，那道血痕已漸漸幹涸，透出暗紅，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絲絲蔓延。 她沒有動，隻是盯著屏幕，等。
    “第七輪準備完畢。”技術組長低聲說。
    她點頭，聲音不高：“推進。”
    推力組操作員的手掌貼在推杆上，沒有戴手套。震顫從金屬傳入骨節，他閉著眼，感受著震蕩波釋放的第一次震動，反向波動接入的第二次。當間隙出現，他同步推進。
    能量融合體如潮水般湧出，沿著既定軌道直指引力場源頭那處結構性凹陷。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距離在縮小，波形平穩，綠色同步燈未閃。
    就在攻擊波即將觸達薄弱點的瞬間，空中裂開三道黑痕，像是被無形利刃劃破。六頭惡獸從裂口中墜落，鱗甲泛著金屬般的冷光，雙翼展開時帶起刺耳的電流聲。它們沒有嘶吼，隻是同時俯衝，用軀體迎向能量衝擊波。
    撞擊發生。
    融合波被硬生生截停，震蕩擴散，波形圖劇烈抖動。反向波動組的操作員悶哼一聲，手從控製台上滑下，指尖發麻。林晚立刻出聲：“穩住節奏，不要回撤。”
    惡獸在空中盤旋，鱗甲表麵泛起微弱藍光，像是某種共振層在吸收能量。它們沒有追擊，隻是懸停在薄弱點前方，形成一道活體屏障。
    “它們不是臨時來的。”蘇悅站在能源艙口，聲音壓低，“是等我們動了才出現的。”
    林晚沒回應，目光鎖在屏幕上。她調出能量反饋曲線，發現惡獸的護甲頻率與融合波段高度契合，像是專門調校過的阻斷裝置。這不是巧合，是預判。
    她閉眼三秒，再睜眼時，視線落在正前方一頭惡獸的雙眼上。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視野瞬間切換。惡獸的瞳孔深處沒有情緒，隻有一道持續流動的指令流，冰冷、規律，來自引力場後方某處隱形平台。它的行動不是本能，是遠程操控。更關鍵的是，它腦中浮現的防禦參數顯示，這種攔截模式已預設了三種應對節奏——包括他們現在使用的這一種。
    她收回視線，呼吸未亂。
    “它們知道我們會用這個節奏。”她低聲說，“不止知道，還準備好了。”
    蘇悅走近一步：“那現在怎麽辦？強行突破？”
    林晚搖頭：“再推一次，速度不變，輸出提至75。”
    指令傳下，第二輪攻擊啟動。震蕩波釋放，反向波動延遲接入，推力組在震頻間隙推進。能量融合體再次成型，沿著原路徑前進。
    距離薄弱點還有兩百米時，惡獸群突然展開雙翼，鱗甲表麵藍光暴漲。緊接著，三道環形能量網從虛空中浮現，交錯成螺旋狀，像一張精密編織的折射網。融合波撞入其中，軌跡被扭曲，偏轉向上，在空中炸開一團刺目的白光。
    反衝波順著控製係統倒灌，兩名操作員被震得跌離座位，其中一人手肘撞上控製台邊緣，發出一聲悶響。監測屏幕閃爍幾下，部分數據中斷。
    “停。”林晚立刻下令，“回收能量流，關閉攻擊通道。”
    推力組緩緩拉回推杆，反向波動組切斷輸出。波形圖回歸平穩，綠色同步燈熄滅。控製室陷入短暫沉默，隻有冷卻係統低鳴。
    “他們不是慌了。”林晚指尖輕敲控製台那道血痕，聲音很輕，“是早就等著。”
    蘇悅看著她：“你是說，他們故意讓我們穩住節奏，就是為了預判我們的攻擊方式？”
    林晚沒回答，而是調出敵人防禦部署的實時圖譜。畫麵中，薄弱點周圍已形成三層嵌套防線：外層是惡獸群，中層是能量折射網，內層則是一圈緩慢旋轉的暗色屏障，像是某種相位護盾。原本清晰的結構性凹陷，如今被嚴密包裹。
    她放大敵人調度記錄，發現每一次防禦調整都滯後0.4秒。這個延遲極短，幾乎可以忽略，但確實存在。
    “他們在適應。”她說，“但不是即時反應，是預載指令。他們知道我們會打哪裏，也知道我們會怎麽打，所以提前布防。”
    技術組長皺眉：“那我們換節奏？加快？或者錯開震蕩波？”
    “不行。”林晚搖頭，“一旦偏離現有節奏，三股力量的協同就會出問題。我們能穩住，是因為已經把節奏變成了肌肉記憶。現在強行改變，等於自亂陣腳。”
    “可這麽打，根本進不去。”蘇悅看著屏幕，“他們連反衝都算好了。”
    林晚沉默片刻，走到主控台前，聲音平穩：“他們加防，說明我們打中了命門。”
    操作員們陸續抬頭。
    “如果這個點無關緊要，他們不會花這麽大代價封死。”她繼續說，“他們不怕我們強攻，怕的是我們找到正確的打開方式。所以他們選擇不硬拚，而是把路堵死。”
    有人低聲問：“那還打嗎？”
    “打。”她說，“但不是現在。”
    她下令全員退回待命區，關閉攻擊通道，隻保留監測係統運行。控製室燈光調至低亮，氣氛沉了下來。
    蘇悅走到她身邊，聲音很輕：“你在想什麽？”
    林晚盯著屏幕，目光落在敵人調度的那0.4秒延遲上。她沒說話，隻是手指輕輕劃過控製台表麵，從血痕的起點，滑到盡頭。
    “他們在等我們變。”她低語，“可我們不能按他們的等法變。”
    蘇悅看著她：“你是說，我們得讓他們猜不到？”
    林晚點頭，眼神沉靜：“他們能預判節奏，是因為我們已經用了六輪。可如果下一擊，根本不是‘擊’呢？”
    蘇悅沒接話，似乎沒聽懂。
    林晚卻已經轉身，走向能源艙。她站在反向波動組的操作台前，指尖落在輸入端口上。
    “把反向波動的釋放頻率調低0.3赫茲。”她說，“不為攻擊，隻為擾動。”
    操作員一愣：“擾動？”
    “讓能量流變得不穩定。”她看著屏幕，“但別斷。像呼吸，但帶點雜音。”
    操作員遲疑著輸入參數。
    林晚回到主控台，目光再次掃過敵人防禦調度的延遲記錄。0.4秒，不多不少。這個數字像一根線，牽著她的思路往某個方向走。
    她忽然想起什麽，調出第一輪試驗時的數據。那時節奏混亂，波形錯位，但他們至少——曾經衝到過薄弱點前一百米。
    而現在，他們節奏完美，卻被攔在三百米外。
    完美，反而成了破綻。
    她抬起手，輕輕按在控製台邊緣。金屬的震感依舊清晰，但她知道，真正的震動，不在指尖，而在下一步的選擇裏。
    蘇悅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盯著屏幕的側臉，忽然問：“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什麽了？”
    林晚沒回頭，隻是手指微微收緊，指甲邊緣壓進金屬表麵的一道細縫。
    控製室的燈微微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