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火襲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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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幽冷,草木低伏。
    南坡之側,一片被精心偽裝的藥庫靜立於山腰。
    木廊交錯,屋瓦泛著淡銀,藥香浮動,似安穩,卻藏殺機。
    今夜,這香,濃得不尋常。
    一支五百人精兵隊列已悄然爬上山脊,甲不生聲、火不點燃,未設旗、未傳令。
    ——此為魏崢嶷親派突襲隊,由賀世忠親自領行。
    為避內線走漏,兵調乃密令直下,連前營統將皆不知情。
    “前哨已回,藥庫護衛不滿三十人,且無防火樁、無伏線,是一塊現成軟肉。”
    副將低聲稟報,語氣中藏著幾分懷疑。
    賀世忠披甲跨步,冷笑一聲:“藥倉不設防?這就是最大的破綻。蕭景玄這種人——越是看似大意,越是布得周全。”
    他語音未落,三隊破倉兵已從東、南、西三側包抄而下。
    沿木牆、踩屋梁,三麵合圍,刀出鞘、靴入泥,分秒必爭。
    但就在臨近藥倉外簷之際,一名年少士卒悄聲嘀咕:“大人……這藥香太濃了,像是才撒下不久……是不是……”
    “閉嘴!”副將低斥一聲,“臨戰怯語,一律軍法從事!”
    賀世忠回首,眼中寒光逼人:“夜襲時,還挑香味?你以為打仗靠嗅覺?再廢話,立斬!”
    副將張了張口,終是沉默。
    而就在賀世忠揮手令進的一刹。
    遠山暗影間,一道極細的火線亮起,仿若一條伏地毒蛇,通體赤紅。
    “就是現在……”
    山林中,楊林俯身按引,掌心早已扣住符火的引線。
    此陣火線埋於假庫底層枯藥與火藥混層中,三夜前暗布,七道火線一刻不漏。
    這些埋線和布線的手法,還都是李春教給他的。
    沒想到今天竟然派上用場了。
    隨著他輕輕一撚——
    轟!!
    山腰爆鳴,夜空炸裂!
    三層藥室瞬間化作火海,伏線藥材盡為薪柴,連環爆燃如火龍狂舞,火柱衝天五丈,夜空如晝!
    整座庫房從底部炸開,自爆為陷,順勢吞兵!
    賀世忠首當其衝,被氣浪直接掀飛,撞樹斷骨,鮮血狂噴!尚未落地,耳邊盡是士卒的驚呼哀嚎與骨裂斷音!
    他重重墜地,意識模糊,隻來得及低喘一聲:
    “是……陷阱……我們中計了。”
    話音未落,便再無力睜眼。
    而此刻,楊林立於山石之上,輕吐一聲:
    “一字陣成,第二火開。”
    “殺!”
    東、西兩翼,火光乍明,馬幫伏騎如飛浪驟至!
    三百人分駐山脊兩端,早已候命。
    此為蕭然三日前即布之“伏局封山”,由刀疤洛統領馬幫夜騎,專破夜戰敵軍。
    馬幫的人不是兵卒,但在夜戰突襲中,他們比普通士卒更殘、更狠。
    刀疤洛身披破褐,不著甲衣,短刀電光般掠出,寒芒過目,三步一殺!
    他單手破陣,踏屍狂笑:“再好的郡兵,躲不過我這山口地煞!”
    藥倉之外,火焰熾盛,林中血雨紛飛。郡兵未及結陣,便已被火震心魄,再被伏騎斷魂。
    山坡後路斷、北路圍、穀口陷、林下殺。
    魏崢嶷一整支破襲突擊隊,幾乎一夜全滅。
    而賀世忠……
    已然被數騎圍困,狼狽如狗。
    林中,一抹白衣緩緩而至。
    玄鴉負劍而來,白袍裹火灰,氣息如鬼魅。
    賀世忠強撐起身,尚欲拔刀掙紮,卻隻見一道白光一閃——
    “唰!”
    頸中血線浮現,身體直直栽倒。
    玄鴉長劍歸鞘,聲音低冷:
    “燒我藥一石,償你命一顆。”
    風過,火起,白袍在烈焰中如地獄行者。
    ——
    而此刻,在藥穀側廳,曹衡獨坐燈前,看著那被拓下的“假賬副本”,輕輕一笑:
    “玄鴉,想必已經幫我報仇了。你查我倉,我要你的命!”
    他將紙慢慢折好,投進炭盆中,看著那一點一點燃盡。
    “有人打仗,是為兵。有人布局,是為地。而我——記賬。”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天尚未明,總督府前門樓傳來一聲馬蹄驟停,緊隨其後,是一聲短促銅哨。
    “滴——!”
    門衛驚醒出營,才一開門,便見一隻烏木匣子穩穩擱於門前。
    四角封紅,中央壓章,章下封印尚暖——正是昨夜未歸的賀世忠親印。
    門吏錯愕揭開,一瞬間癱軟坐地:
    匣中,赫然正是——賀世忠首級。
    發血未幹,眼睛怒睜,瞳仁定格在那斷崖火光的最後一刻。
    ——
    魏崢嶷聽聞入報,一步踏入內廳,看清首級,手中茶盞轟然落地!
    “賀世忠……?”
    “這怎麽可能,他帶的是精兵,他……他怎會……敗得如此幹淨?”
    他失語於案前,久久未能開口。
    片刻後,他緩緩坐下,唇角不動,眼神卻死寂如水。
    “我魏某人在外三十年,敗得最狠的兩次——一次是林家南線兵變,一次……就是昨夜這次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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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頭,望著門外院竹,竹影如斬。
    “可笑……可笑我還以為,他不過是個打算盤的舊太子……”
    一旁幕僚低聲稟告:“民間傳言,今夜之火,燒掉的是‘總督的根基’。”
    魏崢嶷閉上眼,手中緩緩握緊。
    片刻,他低聲道:
    “外頭已是地獄。”
    “這城裏——不能亂。”
    他睜眼,狠聲令下:
    “所有郡兵撤回,不許再出一步。”
    “封五門,控糧庫,安五市,退藥田,藏旗幟。”
    “再出戰者,軍法處之。”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
    丹陽之外,他已無力主場。
    他能守住的,唯有這座城。
    但即便是這城池,他也隻能死守、固守,不能再有一寸攻勢。
    ——而這,就是“敗”。
    ——
    夜風拂幔,蕭然立於山頂崖台之上。
    遠山已亮,火色猶存,風中還有黑灰未盡之餘香。
    他負手而立,目光未動,玄鴉與刀疤洛靜靜候於身後。
    良久,他輕聲問:“穀中局,可控?”
    玄鴉點頭:“村人未動,藥契未亂。火雖烈,卻未傷根。”
    刀疤洛揉著手腕咧嘴笑:“他這口氣怕是壓不住多久,聽說魏府後廚昨晚半夜三更郎中都沒停,我看他快吐血了。”
    蕭然輕輕一笑,卻不語。
    目光卻望向更遠處——丹陽北城,再北,則是雲溪寺所在山脈。
    他低聲自語:
    “雲溪寺,是時候該去了。”
    玄鴉略覺訝異:“殿下是要動薑鳴鑄?”
    “他如今手握南營之兵,兵雖不多,但都是能征慣戰的精兵。若是將他納入麾下,我們就有足夠的實力去和總督府叫板。”
    蕭然卻隻是緩緩轉身,步下高台,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說:
    “當初我助冰兒奪權時,他借雲織樓之手,殺了慕容驍。”
    “而慕容驍死前,卻留下一句遺言,說‘若有天真要清帳,就去雲溪寺’。”
    他腳步未停,語聲漸冷:
    “薑鳴鑄若真藏了賬,那便該有人去把他這老賬,翻一翻了。”
    他緩緩舉起右手。
    火已熄,風猶烈。
    而一場真正的“清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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