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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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井下,震動愈發頻密,敲擊聲節奏加快,像鐵錘重錘心髒。
    火把在震蕩中輕顫,昏黃火光映出眾人汗水淋漓的臉——煤塵、血漬、絕望與希望混合成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顏色。
    “快!再快一點!!”
    “加人!去附近喊人來!!快!”
    玄鴉聲嘶力竭,她披著半破鬥篷,臂上已纏著碎布止血,但那雙眼——比任何鐵刃還要鋒利。
    她的身後,數十名礦奴輪班擊錘、搬石、拆軌、支撐,雖未真正接受訓練,卻已然在混亂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秩序之力。
    ——
    井下,同一時刻。
    “轟隆!!”
    一聲爆灰聲猛然炸響!
    塌點側壁猛然抖落一大堆石渣,空氣陡然變得粘稠,像是被火藥灼燒過的土灰狂卷而來。
    “咳咳!!塌邊又裂了!!”
    “有人腿斷了!!”
    一個瘦小礦奴滾落塌邊,雙腿被落石砸中,骨骼刺穿皮肉,慘叫聲震耳。
    “後方搬運,別堵前麵!!”
    “攻堅組快換人!再撐三息,他就得昏過去!”
    氣氛到達臨界!
    “快!!”
    忽然,一名瘦弱礦奴手中鐵鎬一抖,轉身就想往後井逃去。
    “不行了!太危險了!再挖真塌了!!我不想死……”
    “啪!”
    他剛轉身,就被人一把拽住。
    是老齊。
    他一隻手死死按住那人的肩,語氣冷得像刀:
    “你要往後跑可以——但你得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你要回頭,就是拿你的命去堵別人的出口。”
    那礦奴眼神亂顫,終究癱倒跪地,不敢再動。
    而就在此刻,旁側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別磨嘰了,鎬借我!”
    是陳二秤。
    他滿頭是汗,臉色蒼白,但那條瘸腿竟然撐住了身子,死死杵住一截破鐵軌,咬牙道:
    “我這條腿也沒指望它完好出去。”
    “老子腿瘸——正好不怕斷第二次!”
    他咆哮一聲,將肩膀頂住塌方口邊的一塊錯梁,強行撬開一個縫隙!
    老齊眼中一震,死死盯著他,忽地咧嘴一笑:“你小子……還挺像回事的。”
    話音剛落,又一塊斷軌從頭頂墜下,差之毫厘砸中一名搬運工的背部,生生打翻!
    那人爬起,嘴角咬出血來,卻一聲不吭,拖著傷腿擠回搬運線,繼續拎袋、傳石。
    “我不信……”他喃喃低語,“我活了三十年,連一錠銀都沒碰過,我不信我最後一口氣,還得死在這黑地裏。”
    ——
    蕭然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激得人心一顫:“風來了!!”
    他猛然抬首,雙眼泛光:“有風進來了!!是外麵——有人在外麵挖!!”
    江九斤瞬間一震!
    他拄著沉重礦鎬,緩緩轉身,望向那搖曳飄動的油布風哨:一條破布正在輕顫,風,真的來了!
    “轟隆!!”
    又是一聲石崩!
    一名年輕礦奴剛探身進裂口中,身後忽然一塊斜梁斷落。
    “小柱子!!”
    老礦工阿炳撲過去,一把拽住他腿,卻隻扯出一截血泥混合的褲腳。
    “我……我抓不住……他……他把我推出來,自己卡住了……”
    石灰飛揚,鮮血被埋進泥土。
    “小柱子他……不在了。”
    那是一名才十七歲的小子,連胡子都沒長齊,還沒機會跟家人說一聲活著,就永遠留在了井底。
    所有人都靜了一瞬。
    那一刻,連陳二秤咬著鐵鎬的嘴角都在顫。
    蕭然緩緩閉上眼,像在咬下一口鐵。
    “他不會白死。”
    他用力抬頭,怒聲道:“他是——替你們開了一條生命的通道!”
    “聽他的——”江九斤第一次,不是命令,而是怒吼:“聽他——這是唯一能活的機會!!!”
    “給我上!!!”
    “掘它娘的命!!!”
    錘聲再起,嘶喊如潮,似洪濤卷入地底!
    ——
    地麵。
    玄鴉蹲在塌口邊沿,發絲淩亂,手指滿是血泥,但她眼神依舊冷銳,牢牢盯著那已撼動的石層。
    “聽好了!這一排鐵梁鬆了,再敲三點,能破開!”
    “把剩下的三把長鎬都給我送來!”
    她聲音快而急,卻從未亂。
    “你們再不出力,他們就斷氣了!!”
    “砰!砰砰砰——”
    一記悶響自井下炸起!
    “停了?”玄鴉忽然皺眉,微微一頓。
    所有人都聽見了。
    地底敲擊——停了。
    一時間,整個廢人營的礦奴,像是被掏空了魂。
    風停了,火靜了,呼吸都卡在嗓子眼。
    火光之下,有人悄然坐下,把頭埋在雙膝之間,不敢哭,隻怕一哭,那希望就塌了。
    有人手指顫抖,死死抓著懷中搶來的金豆,卻仿佛忘了這是救命的東西;
    更有人雙手合十,閉目喃喃:“他們隻是太累了,對吧?還活著……一定活著……”
    “是他們累了。”
    有人低聲開口,卻又像在自我安慰:“他們已經撐很久了……”
    “是不是……真出不來了……”
    ——
    就在這寂靜之中,忽然有人站了出來——老礦工陳歡。
    陳歡手裏還捧著一塊染血的布,裏麵包著一隻少年留下的靴子和半截鎬柄。
    “我兒子還在裏麵,求求你們了。”
    阿炳的聲音蒼老卻清晰,“你們若停下,孩子就真的死了——”
    玄鴉輕輕吸了口氣,像是從喉頭拽出整個人的力。
    她高舉右臂,聲音如刀:
    “他不會死的。”
    “他們還在找路——我不信他們就這麽死了。”
    “都別愣著!!”
    她怒吼出聲,如雷劈地:“我說過,他們會回來!!他們在敲門——是在和我們要命!!”
    “慢一步,他們就真沒命了!!!”
    話音剛落,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
    “轟——!!”
    整個塌口猛然向內炸開一道裂縫!
    塵煙衝天,陽光混著滾燙的硝煙,從石層縫隙之中穿入這片黑地!
    “開了——!!!”
    “活著!!他們活著!!”
    玄鴉雙目瞬間亮如寒星,猛地躍入煙塵中,拔刀將碎石劈斷!
    她第一個衝入塌口,鑽入那堆亂石火光中!
    下一刻,她看見了——血衣滿身,臉上盡是煤灰泥塵的蕭然,正用一隻肩膀頂著一名昏迷的礦奴,幾乎跪著往外爬!
    “你們挖得太慢了。”他聲音嘶啞,卻眼神倔強。
    “下次……快一點。”
    “殿下!!”
    玄鴉衝上前,一把將他扯出!
    “還有人——救人!!快!!!”
    “這邊還有傷員!!扛出來!!”
    “快快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