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生死開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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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沉井,熾聲猶在回蕩。
江九斤那一吼,像是砸進了眾人心頭的鐵錘,將那口悶氣。
也將那口絕望——猛然砸開!
有人抬起頭,眼神迷茫中透著一絲掙紮;
有人緊握手中鐵鎬,指節發白卻未再鬆手;
也有人還在躊躇,半身探出煙灰中,卻不敢踏前一步。
就在這片沉默中,蕭然站起身,衣襟半破,身上盡是泥塵焦土。
他環顧四周,目光冷靜而堅定,仿佛整個礦道崩塌的壓力都壓不垮他的脊梁。
“要想活,就從現在開始——掘出一條命路出來。”
他說得不高不低,卻像從地層深處震出的回音,擊入所有人的耳膜。
沒人再說話。
也沒人後退。
下一刻,錘鎬撞岩的“叮鐺”聲驟然響起!
沉井之中,生死開掘,就此開始。
——
他用就地廢料、煤渣、鐵軌殘片,迅速組建三段班組:
第一組,攻堅組:選出十二名力壯者,專司破石清路,用沉鐵和礦鎬猛擊塌點。
第二組,搬運組:用破紗袋、木板搬運碎石至井後堆集,維持動線暢通。
第三組,通風組:挖通三處對角殘風口,用廢布與油布編織風哨,確認氣流活性,防止坍塌再爆。
他取來幾枚廢油燈銅片,敲成“回音片”,貼耳試音,判斷上方結構是否震動。
有礦奴皺眉小聲嘀咕:“這片銅……真能聽見上頭動靜?不是糊弄我們吧?”
一名老礦工沉聲道:“我見過,三年前塌三井,老鐵頭就是靠這東西提前躲開的……那回音一嗡,石頭就真掉下來了。”
又一人咽口唾沫:“風哨也是……風要是真轉冷,那地脈就不穩。”
眾人麵麵相覷,不再多言,反倒手更快了幾分。
江九斤站在一側看了半晌,臉色陰沉,終究沒插嘴。
——
挖掘正酣,蕭然正布置三段班組。
忽然,一道尖厲嗓音驟然插入人群:
“誰讓你指揮的?你算個什麽東西?”
一名滿頭灰發的老礦工從人群中擠出,怒指蕭然。
他叫“褚三皮”,在這井下熬了十三年,自詡最懂礦道,向來和江九斤不對付,已經積怨已久。
“這裏我是老大!誰搬石,誰斷梁——要塌下來,你擔得起?”
他搶步走到前排,竟強行抽走一把攻堅鐵鎬,大聲喝道:“聽我的,往後退三尺!那邊才是生門!”
一時間,有數名礦奴也露出猶疑神色,腳下遲疑。
江九斤麵色微沉,卻並未第一時間開口。
下一刻——“錚!”
鐵鎬落地聲如雷。
許文山緩步上前,一把攥住那支被搶走的鐵鎬,猛地往地上一砸,直接砸裂一塊岩麵。
他臉上無表情,語氣低沉得像沉入井水:
“你不想幹——可以躲遠點。”
“但你再擋一次,我就送你埋進去。我們挖路,你來堵?”
褚三皮神情一僵,嘴張了張,終究一句話沒說出,隻能灰頭土臉退回人群。
然而,他並未徹底服軟,反而在人群後方冷聲低語,試圖煽動:
“你們不怕死,我怕——不想埋在這,就跟著他們亂挖?你們沒聽見響動?再塌下來怎麽辦?”
人群中立刻有人猶疑起來。
“就是……這通道都是連通的,壓死怎麽辦?”
“我們寧可在這等,也不白費力——”
“至少到了黃泉,也不是累死的。這輩子太累了,不想下去也這麽累。”
……
然而,他並未徹底服軟,反而在人群後方冷聲低語,試圖煽動:
“你們不怕死,我怕!不想再被埋一次!你們沒聽見響動?石頭再掉幾塊,咱們全得完蛋!”
人群中立刻有幾人神色動搖。
“他……說得也不全錯。”
“對啊,我們挖了一輩子,挖出個屁啊!難道臨死前這一鎬也要給別人鋪路?”
“誰知道他是不是雷狗放進來的內應?搞不好正好在這炸我們第二輪!”
“這邊掘著,那邊塌著,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我寧可困死,也不想再這麽累死一回!”
這幾句話像毒藥一般,在井底空氣中迅速擴散,幾個原本已開始搬石的礦奴頓住了手,眼神驚疑,呼吸也亂了。
許文山臉色驟冷,正要上前斥責,卻被蕭然一把攔下。
他緩緩走出人群,彎腰撿起一塊小石片,輕輕一拋。
“啪——”
那石片落在不遠處一口幹井蓋上,發出清脆一響。
蕭然抬眼望向眾人,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你們要是不想活,沒人攔你們。”
“但你們現在退下,是在擋別人活路。”
他目光掃過褚三皮,冷冷開口:“你說你怕死?我問你,等在這兒就能活嗎?”
“我問你們——這井口是通著外麵,還是通著黃泉?”
他指著塌口:“剛剛那響動,是上麵有人在回擊。那是敲擊,是救援,不是要塌。”
“你們可以不信我,但你們能不信你們自己的命?”
他忽然冷笑一聲:“或者你們是等著雷嘯風親自下來給你們燒香送行?”
短短幾句話,壓得場內死寂!
人群沉默了,幾個剛才動搖的礦奴互望一眼,咬了咬牙,又重新舉起了手中的礦鎬。
褚三皮臉色青白,嘴角抽動,終究一句話沒說出來,隻得灰溜溜退回陰影裏,再無聲息。
而此刻,江九斤終於緩緩點頭,望著蕭然的背影,低聲咬牙:
“你小子……嘴巴是毒,可真有兩把刷子。”
——
玄鴉一瞬僵立,整個人仿佛石雕般定住。
耳邊那微弱的“叮、叮叮……叮——”的回響,帶著特有節奏——三短兩長,像是穿透了血與骨,從礦石縫裏敲進心髒。
她的指尖輕輕一顫,眼中驟然泛起波瀾。
那是他們之間早就約定過的暗號。
當年,在青陽城那座小鎮時,許文山也是這樣敲的。
那時候,他背著她,走出了滿是火海的峽穀 ,回到了行轅。
是他敲出這節奏告訴她:“堅持住,我們能回去的。”
“他……還記得……”她心頭一顫,仿佛某處死結忽然被擊穿。
“他還活著……他在下麵……是他。”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終究滑落——但未及觸地,她已猛然睜眼!
眼中寒芒如電,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整個人從沉冰中被重新點燃!
她猛地抬頭,高舉手臂,怒吼撕裂煙塵:
“我說過——他們會回來!!”
“那是許文山的手!那節奏是他的!!”
“他們在敲門!!是在和我們要命!!”
“你們還在等什麽?!”
“所有人——給我挖!!”
“慢一步,他們就沒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