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血幕壓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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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徹底黑了。
    廢人營外,血火尚未熄滅,卻已無力照亮那從山口壓來的重兵。
    那是一片遮天蔽月的黑甲之潮。
    鎧甲如林,刀戟森然;火光中,一杆赤紋黑底大旗緩緩升起,裂爪如鬼神勾天,龍紋其下盤繞蜿蜒。
    那是雷嘯風的主將之旗。
    千軍列陣,鐵蹄震地。鼓未鳴,殺氣已成潮。
    高坡之上,江九斤倒吸一口冷氣,喃喃自語:“第……第一次看到廢人營的營衛傾巢出動……原來他們有這麽多人!”
    話音未落。
    火光之中,一道黑甲身影緩緩現身。
    他高大挺拔,一襲黑紋龍甲披身,肩墜銀紋鐵纓,麵容如寒鐵鑄成,眼角一刀舊痕如刀割,冷峻至極。
    他未發一言,僅緩緩走入血土之上,每一步都仿佛踩進了人的心頭。
    雷嘯風——親臨!
    他身後,隨行之人不多,僅數員副將,但其陣勢之肅、氣機之烈,勝千軍。
    其中一人衣著素簡,氣息淡漠如風,卻引起了蕭然的注意。
    那人眼神清冷,似非為戰來,而更像是在……觀察。
    江九斤低聲問:“那是誰?”
    陳二秤眯著眼:“不穿甲、不帶刀,站在雷嘯風身邊……我猜,是廢人營的副統領——謝雲行。”
    “有傳言說,他甚至才是廢人營真正的主人。”
    “因為廢人營的營衛都是他提拔的,他本來可以做統領的,隻是他不願做,所以才便宜了雷嘯風。”
    ——
    雷嘯風緩緩止步。
    他目光掃過山腳殘陣,十具鐵狼屍首被燃火映得斑駁焦黑。
    他低頭,看著其中一具屍首上仍插著半截鏽鎬,血已幹,卻仍有餘溫未褪。
    “十狼。”
    他喉嚨微動,低語中竟帶出一絲壓抑不住的憤怒。
    “十人,竟死在一群井底芻狗手中?”
    他猛然抬頭,聲音如霆,驚雷震夜空:
    “狗群中出了頭狼?”
    謝雲行緩緩上前,語氣卻極為平淡:
    “將軍,此地不尋常。”
    “兵雖散亂,卻有中軍指揮。”
    “火灰設伏,三線調度,若無將心,怎可分鋒斬狼?”
    他目光掃向屍堆之後,落在那仍立於斷井之上的身影。
    “恐怕,這裏……藏龍。”
    雷嘯風冷哼一聲:“藏龍?不過是困獸掙命。”
    他忽然緩步而動,不待眾人阻攔,竟從前方軍陣繞側而去,直掠營壕!
    謝雲行神色驟凝,低語:“將軍……您親至?”
    卻無人回應。
    ——
    此時,廢人營後排,許文山正坐在一塊斷石上,擦拭槍尖。
    血未幹,眼未合,戰未停。
    他忽然眉頭一皺,猛然起身。
    下一瞬!
    “嘶——!!”
    一道寒光如蛇破影,從火光與屍堆之間暴掠而來!
    那人來得太快,快到無人看清身影,隻能聽見空氣被撕開的尖嘯!
    許文山尚未來得及舉槍,那寒光已至喉前——!
    “噗!”
    鐵刃劃破空氣,刺入血肉,卻未進咽。
    “叮——!”
    半空中,一縷幾不可察的銀絲驟然橫貫而至!
    那是一道玄絲,化線成刃,幾乎透明,唯在火光映照下泛起一絲冷光。
    正是玄鴉出手!
    玄絲斬裂雷嘯風護腕,寒鐵碎響!
    雷嘯風反手劈出,玄鴉身形震退,險險落地半跪。
    他盯著自己腕間破裂的護甲,臉色一沉,又猛地望向那道落地身影。
    “竟然……是個女人?”
    “還用的是——刺客手法?”
    他語氣第一次帶了幾分驚疑,眼神淩厲如刀,語聲冰冷:
    “你是誰?哪家死地養出來的鷹?”
    玄鴉不答,隻緩緩起身,半臉埋在黑影之下,聲線淡然:“你無需知道那麽多,你隻要記得我是——殺你的人。”
    雷嘯風冷哼,目光掠過她,轉而望向高坡上的蕭然,眼神徹底冷了。
    “本將已經厭倦了這種貓鼠遊戲。”
    “傳令。”
    他一步踏回高崗,拔劍指前,聲如雷霆貫野:
    “給我壓平此地——生者殺!傷者殺!”
    “屍骨都給我燒幹淨!”
    “所有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部殺了。隻要參與反叛的,一個不留。”
    霎時千軍動!
    “咚——!”
    戰鼓初擂,火炬齊明,刀盾成牆,重甲營衛緩緩壓境!
    夜風驟緊,宛若殺氣凝形!
    謝雲行麵色微變,望著那徹底點燃的雷主之怒,眼中閃過一絲未明的疑意。
    “將軍動的,不是兵鋒……是震懾整個廢人營。”
    “隻要殺了幾百人,剩下的幾萬礦奴才不會起來反抗。”
    他低語一聲,像在自問:
    “可……真值得嗎?”
    “上一次屠戮,還是發生在上個月。”
    “我……這算不算助紂為虐?!”
    ——
    前陣,火光照臉。
    眾礦奴看著那漸壓而來的千軍鐵壁,一時間再無言語。
    甚至有人退後半步,有人手心冰涼,有人哆哆嗦嗦握著已斷的礦鎬。
    江九斤一巴掌將一人扇回戰線:“你退去後,還有第二個廢人營能收你嗎?!”
    那人驚恐地看著他,淚如雨下,卻不敢再退。
    許文山一瘸一拐走上前列,長槍插地,冷聲低語:
    “我一人擋一麵。”
    “你們怕,就退後,別擋我屠狗。”
    他麵色蒼白如紙,卻目光如燈。
    玄鴉站於他側,聲音輕如風:“這不是能贏的仗。”
    “我們隻有幾百人,而且武器匱乏。”
    “而這些人的武器精良,恐怕真的不是對手。”
    “但此刻,我們……必須先站出來。”
    蕭然此刻沉默。
    他緩緩低頭,整整衣襟,想從殘破的布縫中抽出肩後的布帶。
    就在此刻——
    “叮——”
    一道沉悶金屬聲突兀響起。
    他衣襟內,一塊鐵牌墜落。
    漆黑玄鐵,斑駁寒紋,其上鐫刻一個古篆:靖。
    這是玄鴉給他的令牌,是林靖之臨行前給他的。
    ——
    眾人微愣。
    “什麽東西?”
    “那塊……是什麽?”
    遠處的謝雲行正凝視營地前線,耳邊傳來副將一句:
    “謝先生,那人脖子似墜著什麽……鐵牌。”
    謝雲行隨意一瞥。
    但這一瞥——眸光驟變!
    他陡然向前一步,語聲一滯,喃喃開口:
    “靖字……玄鐵令?”
    他臉色驟白,整個人都似在風中震住,瞳孔微縮,聲音極輕卻極重:
    “這是……林靖之的舊令。”
    “他……他怎會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