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破井一線生,鐵浮終局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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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浮高塔之巔,風聲獵獵,旌旗如烈火焚空。
    蕭然負手而立,身披黑袍,身側玄鴉靜靜立於風口。
    兩人遙望著下方戰局,宛若冷眼觀棋的將帥,神情如冰,目光如刀。
    從這處塔樓遠望,整座鐵浮城主副井口盡收眼底。
    火光閃爍之間,主井營外殺聲正急。
    許文山僅率百餘廢人營老兵,早已拚至力竭,護井兵線已被撕裂三處。
    馮縛山死訊傳出雖震懾人心,但東營的馬忱終歸是老將,正率著數百林家精銳黑甲,強勢突圍。
    若這道口一破,地麵控製權便將易手,整個局勢隨之崩盤。
    “他們快不行了。”玄鴉低聲道,目光沉如寒夜井水。
    下一瞬——井口另一側,忽然衝出一批身影,為首的正是林靖之。
    他的身後那批人,衣衫襤褸,麵目蒙塵,有人拄木棍,有人提鐵鎬,腳步踉蹌卻不退分毫,像一根根鏽蝕卻未斷的舊釘,死死堵在了東營兵鋒之前!
    “是……礦奴。”玄鴉語氣微頓。
    “現在——不是了。”蕭然淡淡道,“他們是鐵浮城的城防營一營。”
    話音未落,玄鴉抬頭望向遠方,目光驟然一凝。
    遠方的山線之上,隱隱約約,有數十點火光在緩緩逼近,如風前殘燭,又似黑夜餓狼。
    蕭然眼神微動:“林慶的人。”
    玄鴉輕聲問道:“需不需要通知謝雲行,讓他們城門口做好防備?”
    “無需。”蕭然語氣如常,“謝雲行乃是儒將,善於用兵。更何況……就憑這麽點人手,拿下城門?簡直是癡心妄想。”
    他語調平靜,卻忽然轉身,望向更東側的通風口方向,眸光一閃:“江九斤那邊,也在動了。”
    玄鴉目光追隨,隻見一道灰影正從廢井口匍匐而出,在混亂與火光的交界處隱現身形,
    是江九斤。
    但他身邊隻有三人,氣息慌亂,顯然尚不知下一步應如何行動。
    “他缺的不是膽子。”蕭然淡淡道,“是手。”
    “你去,替他破井。拿下主副井。”
    “破了井,我們就能放出井下數萬人。”
    “那時,鐵浮城——就徹底換了天。”
    玄鴉不再多言,提劍躍下塔樓,黑影如鴉,振翅夜行。
    風中隻餘蕭然一人,他緩緩收回目光,望向城外逐漸逼近的火點,低聲自語:“林慶……你來晚了一步。”
    “這一局,你——輸了。”
    ——
    就在玄鴉飛掠而下,破井之局即將展開的同時。
    鐵浮城西角,一點未熄的黑火於破宅深處悄然亮起,仿佛在回應塔樓上的風聲變調。
    灰瓦破屋、塵封多年,此刻卻忽然點燈。
    屋內,十餘道墨甲之影靜坐不動,身披暗紋戰袍,麵覆影具,刀未出鞘,殺氣已滿。
    他們不是軍中,也非朝廷鷹犬。
    他們是“隱環”——隻效命於一枚無字斷令,為林氏真正的殺局之爪。
    為首者背身而立,正凝望牆上一幅粗糙繪就的鐵浮井脈圖。
    他的聲音低沉,仿佛從地縫滲出:
    “玄鴉下井,蕭景玄登塔,井口將破。”
    “他們以為局已成……卻忘了塔頂才是死局。”
    他緩緩轉身,半張麵孔埋於陰影,一隻眼瞳燃著病態藍芒,另一側卻是被火灼焦的灰燼皮肉。
    “馮縛山太吵,馬忱太慢……這城,從來不是他們能守得住的。”
    “我們,才是那支最後的刃。”
    他抬手,輕旋那枚蛇形斷令,“目標不變。蕭景玄。”
    “今夜,塔頂無人生還。”
    刹那間,數道身影無聲起身,刀光如水線破夜。
    “全員,出擊。”
    “一炷香後,留不得活人。”
    ……
    與此同時,主副井區域,除了慘烈的廝殺,致命一擊也在醞釀中。
    江九斤側身翻上地麵,耳廓貼地聆聽了幾息,確認附近未有巡兵異動,才猛然揮手。
    三人接連躍出,皆是廢人營斥候小組,手攜短鋒、腰纏鋼索,氣息冷肅如夜梟。
    “就是這兒。”江九斤低聲咬牙,指向不遠處。
    那道鐵門年久失修,表麵布滿鐵鏽與煤灰,本應早就封死。
    但據他判斷,這裏正是通往主井側廊的最短捷徑。
    “正門守得太緊,繞不開了。”他喘息未穩,低聲道,“隻能賭這裏。”
    他話音剛落,黑影一閃,一道身形悄然自暗處落地。
    玄鴉。
    她輕點腳尖,眼神冷如冰雪:“礦奴雖然多,但是在正麵戰場,很難撼動這群訓練有素的林家黑甲軍。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江九斤額角滲汗,抬手按在那道門板上,一試力——紋絲未動。
    “門閂鏽死了,至少六根。”旁邊斥候皺眉,“但是用黑火藥炸的話,勢必會引起黑甲軍的注意。”
    “不能炸,況且我們也來不及弄炸黑火藥。”玄鴉語氣冷厲,“必須無聲。”
    江九斤卻不語,退一步卸下背包,露出纏著鋼索與鐵環的雙肩。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那扇鏽蝕斑駁的鐵門,像一頭即將撞破牢籠的野獸。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血絲乍現,猛地抬膀!
    “嘭!!”
    一聲悶響震顫鐵閘,門縫微動,鐵鎖卻紋絲未斷。
    鮮血自他肩頭迸出,瞬間染透半邊衣袖。
    “開啊……”他咬牙低吼,猛然原地一踏,第二次衝撞!
    ——“哢噠!”
    鐵鎖應聲斷裂,門扇劇顫,縫隙終於撕出一道細痕。
    鮮血順著鎖口滴落,如同某種封印被撕開,風從門後怒號而出。
    玄鴉已踏前一步,眸光一閃,抬手揮刀,悄然斬斷剩餘鎖環,破口倏然張開。
    “快,放他們出來。”
    江九斤跌坐在門旁,嘴角溢血,肩胛已陷入黑青,但他眼中卻隻有死死盯住的那道井下通道。
    裏麵,正是成千上萬還未出井的“沉默者”。
    他咬緊牙關,啞聲道:
    “我們把這道門……從裏邊,給他們打開了。”
    “剩下的……就看他們了。”
    他話音未落,門內突然傳出雜亂腳步聲!
    “有人——衝出來了!”
    “是礦奴!大量礦奴!!”
    數十、上百道身影從通道深處湧現,臉上是恐懼,是掙紮,也是從黑暗中第一次望見通往地麵的光!
    他們衝得急,腳步卻亂,肩撞肘摜,像一群被驚破牢籠的野獸,亂成一團。
    最前方幾人剛奔出幾步,便因通道積水與坡滑摔倒在地,後方人群險些被生生踩上!
    “別擠!往左——往左!!”
    江九斤眼見這混亂場麵,額頭冷汗直冒,強撐著身子跌衝上前,聲音沙啞卻凜然穿透喧囂:
    “列隊!按順位出井!你們想出去,就得活著出去!!”
    玄鴉則閃身至最前,匕首斬斷絆阻鎖鏈,寒聲斷喝:
    “再吵就全都死在這口井下!”
    礦奴奔湧勢頭雖猛,卻一時難以真正衝破井口外圍的鐵柵,尤其是通往主井的接縫處,仍被東營軍封鎖嚴密。
    斜坡之上,東營副將眼見異動,怒聲爆喝:
    “他們破了通道?不許他們上來!弓箭手壓製!石弩就位!!”
    下一刻——火油潑灑而下!
    “轟——!”
    一道火舌衝天而起,恰好封死井口轉彎,濃煙滾滾,灼浪逆流。
    數名衝在最前的礦奴被當場吞沒,慘叫聲未落,便已化作焦炭倒地。
    通道中頓時驚叫四起,衝勢被強行壓住!
    江九斤踉蹌後退一步,渾身是血,卻死死支住門邊,啞聲喊道:
    “別退!!這就是他們要的。我們再退,這門就真鎖死了!”
    ……
    而塔樓上,蕭然依舊負手而立,眸光靜靜望著下方那口灼火未熄的井道。
    他輕聲道:“井——快破了。”
    “隻差最後一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