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三日前,黑貨入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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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前,夜未央。
    霧嶺西側,古棧道蜿蜒盤旋,依崖而建,曲折陡峭,鬆柏蒼黑,山風呼嘯如鬼泣。
    這是通往西境的唯一捷徑,也是林氏勢力最後一條穩定的糧草補給線。
    正是憑借這道通道,林娘娘才能暗中調動西境屯糧,源源不斷地運抵霧嶺,緩解林家前線軍需緊張的燃眉之急。
    在林慶的布防中,這條古棧道,是他圖存續命的最後氣脈。
    此刻,一支打著“黑石驛號”旗號的貨商車隊,正沿著棧道緩緩而行。
    車輪碾石,聲若蛇行,燈火搖曳,草簾下壓著滿載的貨箱,夜霧籠罩其上,顯得愈發詭異低沉。
    走在隊首的,是一名穿著破舊商袍的中年漢子,肩上披著灰毛披風,嘴角叼著根草,燈籠晃動間露出一道猙獰刀疤——刀疤洛。
    他像是隨時會朝你笑,也隨時能朝你下刀。
    他手持燈籠,眯眼走在最前,步履從容,時不時還轉身向後高喊一句:
    “挑好燈,別抖!這霧嶺山風,最能卷灰,弄髒了貨色,看你們怎麽應付關口。”
    他話音落下,一旁車隊中傳來一聲悶哼。
    張溯皺著眉頭,壓低嗓子:“用得著這麽入戲嗎?”
    刀疤洛回頭嘿嘿一笑:“入戲?張大人,咱這不叫入戲,叫——演得敬業。要想騙過林家那些狗眼,演技得像真的。你身為林家的人,你比我更明白吧。”
    話音一轉,他彎腰自車簍內抽出一頁“貨單”,上麵墨跡未幹,筆勢龍蛇。
    連酒壺形狀、泥封刻印、帳房簽章都一模一樣。
    “林家驛館常用品,茶盞、酒缸、香裘、臘醬、粉墨、燈油……我連‘後院私賬’的那行字都照抄了。”
    他眨眨眼,“識貨的,一眼就懂;不識貨的,裝傻也罷。”
    車廂中,一道清冷女音傳來,帶著微不可察的煩意:
    “演得好,但——不要演的太過了。”
    說話的是慕容冰。
    她靠坐在車壁一隅,暗紫鬥篷裹身,火光映得她半邊側臉蒼白如瓷,指間一枚銅針,正緩緩轉動,沾著紫黑粉末,在銅燈下泛起一圈詭光。
    她麵上依舊平靜,像是對一切早已無感,但那一瞬,她的視線卻輕輕掠向遠方。
    那裏,是鐵浮城的方向。
    風從山穀吹來,卷著血與火的氣息,仿佛跨越千裏刺入她心中某處。
    她垂眸,聲音仍冷,卻摻了一縷疲憊後的厭倦:“我們要盡快將這邊的事情搞定,盡快去接應蕭王。我對鐵浮城的事,始終放不下心。”
    張溯看一眼那粉末,瞳孔一縮,嗓子發幹:“那是……什麽玩意?”
    慕容冰眼皮微抬,語氣依舊平靜:“晉南催寐粉,五息入血,百息困神。”
    她頓了頓,補充道:“身為怪醫的唯一傳人,沒點毒藥也說不過去。”
    張溯皺眉不語,默默把身子往外挪了半寸,他沒想到久負盛名的醫仙——慕容冰,竟然下毒也這麽厲害。
    刀疤洛卻一臉興奮,輕輕搓手:“慕容姑娘,這毒藥你到時候給我備點。我們馬幫的兄弟太需要這玩意了。”
    ——
    說話間,古驛站的驛關到了。
    兩盞昏黃油燈搖曳在門樓之上,守關的兩個兵正靠在牆邊打瞌睡,一人嘴角掛著油漬,一人斜抱著破蒲扇,顯然剛喝過。
    刀疤洛從容不迫地前行,笑著將貨單雙手遞上,恭敬開口:“諸位辛苦,咱是黑石驛號送秋貨的,前幾天從錦溪出發,前往西境做生意。一路風霜趕來。勞您通行個印,咱就不打擾歇息了。”
    那守兵掂了掂貨單,眼睛眯成一條縫,忽然皺眉:“這印……不對吧?林家酒缸向來用火漆封印,這張單子上的,是墨漆。”
    張溯心頭微跳,麵上卻賠笑:“印是錦溪那邊蓋的,咱出門急,而且現在大軍圍山,進來可不容易。要不是貪圖路近,我們都不過來。剛翻山雨一衝,怕是糊了點。”
    那守兵沒接話,而是忽然走向車後,一掌拍在最近一隻貨箱上——“咚。”
    悶聲傳來,他皺眉道:“這酒缸……怎麽這麽輕?你們裝的不是貨,是水吧?”
    車內氣氛頓時凝滯。
    張溯剛要開口,刀疤洛已搶前一步,滿臉不屑,陰聲冷笑:“你小子酒缸都沒砸過人吧?”
    他猛地抓起身旁一隻小酒壇,“砰”地砸在一塊石板上——酒水四濺,石板卻出現一小灘白痕。
    “這不是酒,是‘火釀沉香’,”他眯眼盯著守兵,“能燒人,能熏傷,能炸。”
    “你想試試?”
    那守兵麵色一變,下意識後退半步,卻又強撐道:“你說什麽就是……真是貨,那也得翻翻。林上將近來盯得緊,走錯一單,我腦袋可保不住。”
    他正欲彎腰開箱,手才碰到箱沿,就聽見“嗖”的一聲!
    一道細不可聞的破空聲襲來——
    “唔……”
    那守兵臉色一變,伸手撓脖,身子晃了晃,忽然跌坐在地,靠著貨箱開始打鼾。
    張溯看向慕容冰,隻見她指尖那枚銅針已悄然收回,神情仍是冷淡。
    “晉南催寐粉。”她淡聲開口,“五息入血,百息困神,夢裏你還是通了關。”
    另一守兵見狀驚呼,剛要後退,被張溯一把扶住:“哎喲,兄弟你也別急,喝口酒,咱替你兄弟簽個章就走。”
    他一邊塞壺,一邊從袖中摸出早已偽好的“關印副本”,印章蓋下,按得極正。
    守兵還未來得及反應,已“咕咚”一口灌下。
    “好酒……”話音未落,腦袋一歪,倒在椅上沉沉睡去。
    刀疤洛低聲罵了一句:“娘的,要不是演技好,差點真給他們翻了箱。”
    張溯輕輕抖了抖袖子,淡笑:“林家現在,是個酒鬼都能當守將。怕什麽。”
    ——
    夜風吹過驛道。
    馬車緩行而過,輪下碾過的是厚厚的鬆針與零碎爛銀。
    刀疤洛看著沉睡中的守兵與那一箱箱真假難辨的“物資”,忍不住低聲:
    “林家……也不過如此?”
    張溯搖頭,正色道:
    “這不是‘不過如此’。”
    “是從上到下,都爛了。”
    他抬手指向遠處高樓頂端。
    夜風凜冽,那麵林家旌旗在風中翻卷,一角早已裂開,被風撕得掛在旗杆上,像掛在刑架上的屍布。
    “你以為它還在飄?”
    他低聲開口,眼中浮現一絲譏誚,“它早就——吊死在風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