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相思也會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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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新年,宮裏張燈結彩,闔宮處在喜悅的氣氛中。
大抵唯一不應景之處,便是皇帝的甘露殿。
甘露殿裏,皇帝案上的奏折終於在年前減少了一大半,可他整日還是待在殿裏,除了用膳出恭,絕不踏出內殿一步。
皇帝心情不佳不是一日兩日了,但闔宮上下,滿朝文武,無人敢招惹他。
半個月前,有大臣再勸他重啟選秀,再納嬪妃,用的便是黃貴妃承寵日久,不見有孕之名。
朝堂之上,赫連襄神情淡漠,隻用朕會酌情考慮此事之言將這位大臣糊弄了過去。
誰料這位大臣下朝後,前腳剛回府,後腳甘露殿太監便來宣旨。
皇帝一旨聖諭,將他貶至嶺南做官,並要求他即日啟程。
至此,有這位大臣的先例在,再無人敢勸諫皇帝納妃。
滿朝文武心中明鏡似的,瑤光殿裏的那位黃貴妃不過是皇帝搪塞眾臣的幌子罷了。
皇帝心中屬意之人為何,他們再清楚不過。
除夕夜,宮內燃起了煙火。
赫連襄合上最後一本奏折,今年之事已完成,隻是懷兮不在他身邊,終成最大遺憾。
想起一年多以前,他在大相國寺因陳興文與裴訥之事,對她心生不滿,口口聲聲勸她安分些。如今她倒是真的安分了,他卻又不習慣了。
思來想去,她來到他身邊,刻意接近他,不過是為著自己的權勢複仇而已。
如今大仇得報,她亦無留在他身邊的必要。
赫連襄溢出一聲冷笑,笑容裏帶著莫名的無奈與苦澀。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金鎖,手指在鎖上摩挲,那上麵刻著的兮字,隱隱藏著些黑色汙漬,一看便知他常常拿在手裏把玩。
他們二人偷偷摸摸私會了許久,又成親了一次,第二次成親也差點完成了。最終留下的信物,也不過是一枚金鎖而已。
煙火在空中炸開,火光衝天,映得甘露殿豁然一亮。
赫連襄將金鎖收進袖子,起身,準備走到殿外瞧瞧煙火。
“陛下,您今日晚膳還未用,禦膳房已在候著了,您可要進些?”
他剛一起身,小太監便靜悄悄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他。
赫連襄搖了搖頭,“不必了,今日是除夕,讓他們早些回去歇著吧。”
這小太監如今是他的貼身太監,掌著他的衣食起居,他眼睜睜瞧著皇帝近日茶飯不思,人消瘦了一圈,心中焦急無比。
聽著皇帝方才讓禦廚回去歇息的話,料想他心情應是不錯,於是躊躇良久,才開口,“陛下近日茶飯不思,可是龍體有恙?可要傳太醫來瞧一瞧?”
赫連襄出了宮殿,聽著小太監的話,搖了搖頭,“無礙。”
“嘭”的一聲,就在他腳踏出殿門的那一刻,金色煙火在夜空中炸開,映照著黑色的天空,格外美麗。
赫連襄抬眸,那金色煙花似乎變成了懷兮的臉,然而隻是一瞬,便消散在空中。
原來,相思也會成疾。
這段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上朝的時候想她,用膳的時候想她,夜裏入夢,夢中還是她。
可笑的是,他明明知道她在何處,卻不敢去找她。
寒風凜冽,一絲涼意落在臉頰,幻成水珠。
身側,傳來小太監的聲音,“陛下,下雪了,回去吧,別吹了風。”
原來,是下雪了。
赫連襄轉身,剛一抬腳,腳下一軟,還未來得及反應,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慶和二年初,一則皇榜張貼在醴朝所有城鎮州郡的大街小巷上,皇榜內容如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承天命,禦極天下,夙夜匪懈,以求海晏河清,澤被蒼生。然天有不測風雲,朕躬近染沉屙,龍體違和,日甚一日。宮中太醫,盡皆國手,然窮盡岐黃之術,遍施金方良藥,沉屙難起,束手無策。今朕病勢垂危,如風中燭火,國本為之動搖,社稷懸於一線。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朕特頒此榜,昭告天下,廣求賢能:
凡九州四海之內,通曉醫理,身懷絕技者,不拘出身門第,無論僧道隱逸,若能揭此皇榜,入宮診視,妙手回春,祛朕沉屙,保朕龍體康泰者,朕必以國士待之!
特賜恩典如下:
一、擢升太醫院院首,秩正三品,統領天下醫官,尊榮無匹;
二、賞賜黃金萬兩,珠玉錦緞無數,立時兌現;
三、賜膏腴良田千頃,永為世業,福澤子孫。
此乃朕之金口玉言,天地共鑒!朕之性命,關乎國祚;朕之安康,係於黎庶。望天下奇人異士,懷仁心,施妙手,速速揭榜應召。若能挽天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解朕倒懸之苦,除朕膏肓之疾,則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與天下,皆感念大恩!
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欽此。
荊州城,皇榜貼出的第二日,荊州刺史王安親自登上了仁濟堂的門。
彼時,懷兮正在給百姓診病,不知為何,後麵排隊的患者開始紛紛往後撤,劉掌櫃察覺出異常,便讓賬房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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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房還未出醫館的門,便聽到一聲響亮的笑,“素聞仁濟堂陸大夫為華佗在世,本官今日便來瞧瞧,陸大夫到底是何方神聖?”
劉掌櫃率先跑去迎接,“原來是王大人。”
懷兮聽到此話,並不作聲,隻提筆寫下藥方,交給正在看診的病人,“請拿著這張方子去抓藥。”
短暫的寒暄過後,王安走到懷兮對麵坐下,他看著眼前蒙著麵紗,額頭上有大片黑色胎記的女子,不由得懷疑起百姓的傳言。
這女子看著年歲不大,怎就有神醫之名?莫非是浪得虛名。
懷兮麵無表情的看著坐在對麵的人,“這位病人,身體何處不適?”
劉掌櫃見狀,吃了一驚,“陸大夫,王大人不是……”
“哎……”王安抬手止住劉掌櫃的話,將手放在脈枕上,“陸大夫,鄙人也不知何處不適,勞煩陸大夫診一診。”
陸懷兮端坐案後,素手纖纖,三指輕搭在王安的寸關尺上。
她指尖微涼,神情專注,長睫低垂,掩去了眸中的思量。堂內一時寂靜,隻餘下堂外的腳步聲。
指下脈搏跳動,她凝神細品,感受著那藏於皮肉筋骨之下的生命之流,指下所感,脈位深沉,需重按方能觸及清晰搏動;搏動之力微弱,似有若無,仿佛氣力難繼;更兼搏動頻率遲緩,遠不及常人之和緩從容。
尤其在他尺部的位置,這種感覺更為明顯,那脈息仿佛冬日裏將熄的炭火,微弱而遲滯。
她抬眼,目光落在王安略顯虛浮蒼白的臉上,複又掃過他即使坐著也微微蜷縮、似乎畏寒的體態。
陸懷兮收回手,聲音清泠平靜,“看來王大人近來很不安穩,不僅精神大不如前,腰膝也時常酸軟發冷,夜間更起夜頻繁。”
王安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陸大夫,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您這還沒問,隻是切了脈,便能知道我所患何疾嗎?”
懷兮微微一笑,“腰為腎之府,膝為筋之會,腎陽不足,溫煦失職,則腰膝酸冷;腎主水,司二便,腎陽虧虛,氣化無權,則夜尿頻多;陽氣不能溫養全身,故畏寒肢冷,精神不振。”
她提筆蘸墨,筆走龍蛇,在素淨的藥箋上寫下數行娟秀卻有力的字跡:熟地黃三錢,山茱萸三錢,山藥三錢,炮附子(先煎)一錢半,肉桂(後下)五分,茯苓三錢,澤瀉二錢,牡丹皮二錢,鹽杜仲三錢,益智仁三錢,砂仁(後下)一錢。
陸懷兮放下筆,將藥方輕輕推至王安麵前,聲音溫和卻帶著醫囑的鄭重,“文火久煎,每日一劑,早晚分服。服藥期間,務必忌食生冷寒涼之物,注意腰膝保暖,房幃之事亦需暫緩,以養腎氣。”
王安麵露尷尬,話到此處,他便知自己所患何疾了。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劉掌櫃自然也明白了,連忙替王安接過藥方,“王大人,小的來安排,您且等著。”
“看來陸大夫果然名不虛傳,如今有一國之大事,正需要陸大夫您,不知您可否賞臉?”
國之大事,懷兮聽到這四個字,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
“王大人請講。”
“聖上突發重病,已連著數日不曾上朝了。宮內太醫束手無策,現皇榜已發,遍尋天下名醫,入宮為陛下治病。”
懷兮聞言,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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