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替她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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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蘅想不明白。
    他一直以為桑餘怕他,是因為他的手段太狠,可是做帝王哪裏有不狠的?
    可李識衍同樣心狠手辣,她怎麽就一點都不怕?
    祁蘅的心肺仿佛都在沸騰煎熬,隻覺得身體很冷。他幾乎控製不住想要衝上去,抓著她,質問她,到底為什麽?
    但是……祁蘅自嘲地想。
    你其實是知道原因的。
    對吧?
    桑餘走著,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一眼。
    李識衍問:“怎麽了?”
    桑餘什麽也沒看到,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可能是對那個人的畏懼深刻到了骨子裏,一點風吹草動都覺得害怕。
    “沒事,我們回去吧。”
    ——
    趙垣被人抬回了府邸,他娘心疼的不行,他還本想讓爹給自己出氣,可趙德方聽到李識衍的名字後,卻是什麽都沒說,麵色凝重下來。
    夜深,他在床榻上輾轉難眠。
    額頭纏著紗布,還有右掌的傷口,雖經處理,卻仍疼得他翻來覆去的咒罵。
    他盯著帳頂,眼前不斷浮現白日那雙如泛著冷意毫無憐憫的眼睛——
    李識衍?
    他聽說過,是那個李家餘孽,父親當時整李俊臣時就跟碾死一隻螻蟻一樣。
    但他兒子怎麽會這麽可怕?
    連爹都怕他。
    李識衍是想做什麽?
    還有那兩個小賤人……敢砸他?若是下次再見到,一定叫她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賣到最低賤的青樓裏!
    越想越心煩,又莫名不安,趙垣煩躁地坐了起來。
    “來人!拿酒來!”
    趙垣嘶吼著,聲音因疼痛而扭曲。
    但是,無人回應。
    趙垣更不耐煩,正要罵人,忽然定住,他發覺外麵閃爍著詭異扭動的火光。
    四下安靜得嚇人。
    趙垣渾身一顫,隱隱覺察不對,想要過去開門查看。
    他掙紮著爬起來,扶著險些廢掉的手臂,一點點走了過去。
    隻是還沒靠近門口,房門就被人猛地踹開,冷風灌入。
    趙垣還未看清來人,兩名鐵甲禁軍大馬金刀的闖了進來,將他架起往外托。
    “你們幹什麽?!這裏是京城趙府,天子腳下,我爹是鴻臚寺卿,你們是想死——啊!”
    傷手被粗暴拽動,趙垣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禁軍就像拖死狗般將他拖過回廊,月光下,鎧甲反射出森冷的光。
    趙垣這才驚覺,整個趙府靜得可怕,連個下人的影子都沒有。
    一直到前院,院中火把通明,照亮了一張張慘白的臉。
    家中所有的人,包括奴仆,都跪了一地。
    趙垣被扔在青石板上,抬頭就看見父親趙德方也跪在正中。
    “爹……這……”
    “閉嘴!”
    趙德方厲喝,聲音卻抖得不成調。
    他重重叩首:“臣教子無方,求陛下開恩啊!”
    陛下?
    趙垣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他抬頭看過去,這才注意到,陰影裏的太師椅上端坐一人。
    黑色玄服上的暗紋龍蟒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玉冠下那張臉俊美如神隻,卻冷得像閻羅。
    祁蘅指尖輕叩扶手,每一聲都像敲在這一地趙家人的心尖上。
    祁蘅開口,聲音溫和地關心趙垣:“傷好些了麽?”
    趙垣牙齒咯咯打顫。
    白日麵對李識衍時,他至少還能感受到對方的憤怒。
    而此刻,天子眼中空無一物,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像是惡鬼飄到了麵前,壓在你的胸口,讓你生生喘不過氣,連動都動不了,偏生還帶著詭譎的笑。
    趙垣額頭抵地,傷手在石板上洇出血跡:“回、回陛下,好……好些了……”
    祁蘅忽然笑了:“那就好。”
    他轉向趙德方:“對了趙愛卿,你有幾個兒子?”
    趙德方喉結滾動:“回陛下,就……就這一個獨子……”
    “哦?”祁蘅挑眉,“你兒子生得這般風流,四處留情,你卻隻生一子,可惜了。”
    趙德方勉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陛下說笑了……”
    話音未落,一道劍出鞘的錚鳴聲,打斷了他。
    祁蘅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柄寒光凜凜的劍,漫不經心地撫過劍鋒。
    “你知道嗎,你的兒子,碰了朕的人。”
    劍尖忽地指向趙垣,“按律,當誅九族。”
    趙德方頓時癱軟在地,官帽歪斜。
    趙垣也劇烈地發抖起來,喉嚨裏溢出哭腔,嗚嗚咽咽的,連害怕都快沒有力氣。
    那兩個女人怎麽又能跟皇帝扯上關係?
    祁蘅優雅地調轉方向,將劍柄遞向趙德方:“但朕給你個麵子,隻要你把他脖子抹了,朕就原諒你,不殺你們全家了,如何?”
    劍身微動,映出趙德方扭曲的臉。
    他雙手顫抖如篩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爹!爹不要啊!”趙垣爬過來抱住父親大腿,“陛下饒命!那兩個小賤人……不,那二位小姐,草民真的不是故意的……”
    “閉嘴!”
    趙德方一巴掌扇得兒子嘴角流血。
    “陛下!”趙德方突然重重叩首,額頭在青石板上撞出血痕,“老臣願以命相抵!求陛下饒我兒一命!”
    火把的光在祁蘅臉上跳動,將他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他攏起眉頭,目光忽然多了幾分遲疑和猶豫。
    “這就是父子情深嗎?”祁蘅想起了自己的父皇,聲音輕得像歎息,“真是令人動容。”
    趙德方緩緩抬頭,看見祁蘅眼底似有心軟,心中頓時燃起希望。
    可下一秒,那點心軟就蒸發在一聲輕笑裏。
    他俯視著瑟瑟發抖的趙家父子,展顏一笑:“可惜,這種東西,朕沒有感受過。”
    祁蘅歪了歪頭,握著劍:“先帝當年教朕的第一課就是——”
    劍尖突然往右一偏,抵在了趙德方咽喉,劃出一道血珠。
    “不要試圖跟皇權,討價還價。”
    整個院子瞬間陷入死寂,靜得能聽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趙德方癱坐在地,失去了所有力氣。
    看來,今日,祁蘅是鐵定要他在自己和兒子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硬逼著他弑子!
    良久,他才抬起顫抖的手,緩緩握住了劍柄。
    劍身沉甸甸的,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
    他起身,拖著步子走向趙垣。
    趙垣驚恐地瞪大眼睛,不住地往後縮,嘴裏發出嗚咽般的求饒聲:“爹……爹不要……”
    “兒啊!”
    趙德方聲音嘶啞,老淚縱橫,“為了趙家這幾十口性命,苦了你了,爹對不住你……”
    劍鋒猛然落下。
    趙垣的哭喊聲戛然而止,消散了。
    隨之響起的,是趙德方正妻的嚎啕大哭聲,一院子的人都哭了出來。
    祁蘅看見淌出來的血,像一道影子一樣緩慢地爬到自己的腳下,緩緩地笑了起來。
    “當年,趙愛卿可是我大哥的肱股之臣,與馮崇亦是群策群力,隻是後來你與他不合,才轉投到二哥門下。再後來,他們都死了,你隻能在一個小小的鴻臚寺當政,卻依舊對朕沒少陽奉陰違,馮崇更是沒少打壓你。如今,他已倒台,你與他數十年前的勾當也都要浮出水麵了,你不急麽?”
    趙德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看向祁蘅。
    “能殺自己的獨子,朕就喜歡趙愛卿這樣的狠人,朕更願意重用。”
    祁蘅看著那把沾著血的劍,覺得那透著火光的血色詭異的豔麗。
    “至於這把劍,朕就賜給你們趙家了,一定要好生供著。”
    他緩緩起身,轉身走向院門。
    暗衛無聲分開,火把在他身後依次熄滅。
    趙德方癱軟在地,聽懂了祁蘅的意思。
    他恍惚著叩首,顫聲高喊:“微臣明白,微臣恭送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