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一份大禮……”
    李動的話音剛在地底密室落下，整座京城，不，是京城腳下的大地，就用一種近乎毀滅的方式回應了他。
    轟隆——！
    不是地震，不是搖晃，而是一種……撕裂感。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京城的地基，然後狠狠一擰。堅固的鎮魔司密室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灰塵簌簌落下。地麵上，成片成片的建築毫無征兆地塌陷，街道崩裂，巨大的地陷天坑憑空出現，吞噬著一切。
    京城上空，最後一絲祥瑞之氣被徹底碾碎，天空不再是黑，而是一種混沌的灰，像是燒盡的紙錢，絕望而死寂。
    “穩住！結陣！快！”
    城牆上，魏征咆哮著，聲音嘶啞。他的一隻手臂軟軟垂下，顯然已經骨折，但另一隻手依舊死死按在城牆的陣法節點上。
    可沒用了。
    那些銘刻在城牆上，曾守護大唐數百年的防禦符文，此刻正像被潑了濃酸的蠟燭，發出“嗤嗤”的聲響，迅速消融、瓦解。狂信徒軍團的攻擊帶著一種詭異的腐蝕性，每一次撞擊，都在從規則層麵抹去城牆的“存在”。
    “大人！頂不住了！西城牆……破了！”一個渾身是血的校尉連滾帶爬地跑來，臉上寫滿了崩潰。
    魏征的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
    “公主殿下呢？清除小隊怎麽樣了？”他抓住校尉的衣領。
    “公主殿下還在帶人衝擊那些……那些地下的怪東西！但是沒用啊大人！我們的人一靠近，就會被那光汙染，好多兄弟……好多兄弟當場就跪下了，反過來朝我們出刀！”校尉哭喊著，“我們根本不是在清除，我們是在給他們送兵！”
    另一邊，皇宮前的廣場上，李清璿銀甲染血，手中的長劍嗡鳴。她剛剛一劍劈碎了一個從地底冒出的，如同肉瘤般搏動著的“精神錨點”。
    可劍光剛散，十幾個新錨點就在不遠處破土而出，它們像毒蘑菇一樣瘋長，伸出半透明的根須，紮進大地深處。
    每一次紮入，她都能感覺到，腳下龍脈的哀鳴就更淒厲一分。
    這些東西，殺不盡！
    它們如同遍布全城的血管，正在瘋狂抽吸著大唐最後的生機。
    完了。
    這個念頭，不可遏製地在每一個守軍的心頭浮現。
    ……
    地底密室。
    李動盤膝而坐，他的身體雖然虛弱，但他的【靈性領域】卻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觀察著整個京城。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
    在他的感知中，那些所謂的“精神錨點”，根本不是什麽能量節點。它們更像是……釘子。一枚枚由神主意誌凝聚，跨越維度投射而來的釘子，將祂的規則，強行釘入這個世界。
    每一次與龍脈的接觸，都不是在吸收能量，而是在“重寫”。
    重寫這片土地的物理規則。
    把“人”的世界，改寫成“神”的領地。
    難怪凡人的攻擊收效甚微，這根本就是降維打擊。
    就在這時，他識海中那塊神秘的古老石板和黑色晶石，突然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嗡鳴。它們對那些“精神錨點”散發出的高維度力量，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你們也對這東西感興趣？”李動有些意外，“這玩意兒……跟你們是同一種性質的力量？”
    沒人回答他。
    但他的感知，卻捕捉到了更多、更深層的東西。
    隨著神主的“釘子”越釘越深，京城地底，某些被龍脈鎮壓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存在，被驚動了。
    那是一股股充滿了蠻荒、混亂、嗜血氣息的意誌。它們像是沉睡了太久的餓鬼，被樓上新搬來的鄰居裝修的噪音吵醒，正帶著起床氣，緩緩睜開眼睛。
    “嘿，這下熱鬧了。”李動非但沒有緊張，反而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京城的威脅，變得更加複雜。
    但也……更加混亂。
    戰場之上，最怕的不是敵人強大，而是鐵板一塊。現在這塊鐵板，自己從內部開始生鏽了。
    “吼——！”
    一聲不屬於神使，也不屬於狂信徒的咆哮，猛地從城西那個剛剛塌陷出的巨大天坑中傳出！
    一條粗壯的、覆蓋著腐爛鱗片的觸手猛地從坑中甩出，它沒有攻擊搖搖欲墜的城牆，而是卷向了一隊正在衝鋒的狂信徒。
    “瀆神者！你敢違逆……”那隊狂信徒的頭目，一個金丹期的狂修士，厲聲喝道。
    話沒說完，觸手已經將他們連人帶腳下的土地一同卷起，塞進了深坑下的黑暗之中。
    咀嚼骨頭的聲音，清晰可聞。
    緊接著，一個破碎、瘋狂的意念，在所有人的腦海裏回響。
    `……祭品……我的……我的地盤……滾出去……`
    這一幕，讓城牆上正在死戰的守軍和城外攻城的狂信徒軍團，全都愣住了。
    自己人打自己人？
    不，不對。
    更多的嘶吼從各處地陷中傳出。一些被神主邪念侵蝕，本該是攻城主力的妖魔，此刻雙眼泛著幽幽的紅光，竟然放棄了攻擊守軍，轉而撲向了那些從地底蘇醒的古老邪神殘魂。
    “我的！這是我的血食！”
    “滾！神主的光輝將淨化一切！”
    “桀桀桀……神主？沒聽過！但這股力量的味道，不錯！”
    邪惡與邪惡，在此刻爆發了最原始的衝突。
    神主試圖建立祂的“神權新秩序”，但祂忘了，這片土地原本的“舊秩序”裏，就藏著一群不講道理的“原住民”。
    現在，原住民被吵醒了，很不高興。
    城牆上的壓力，驟然一輕。
    魏征和李清璿都呆住了，完全沒搞懂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魏大人，公主殿下。”
    李動的聲音，通過一枚傳音玉符，在兩人耳邊響起。
    “李動！”李清璿又驚又喜，“你醒了？外麵……外麵這是怎麽了？”
    “看到了吧。”李動聲音裏帶著一絲笑意，“來了些新客人，而且是沒收到請柬，自己闖進來的那種。”
    魏征畢竟老辣，瞬間明白了什麽：“你是說……這些東西，是京城地底原本鎮壓的……”
    “沒錯。”李動接話道，“神使想把京城變成祂的餐盤，但它忘了問問，這盤子裏原來還住著幾隻更餓、更不講理的蟑螂。”
    “……”
    這個比喻讓魏征和李清璿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李清璿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怎麽辦？”李動反問了一句，隨即笑道：“當然是……把水攪得更渾一點。”
    他的聲音變得清晰而有力。
    “他不是要我這把‘鑰匙’嗎？”
    “他不是要用我的身體做‘容器’嗎？”
    “好啊。”
    “我就用這把鑰匙，給他開一扇他絕對不想看到的大門。”
    “我要把整個京城，變成一個連神都覺得燙嘴的……地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