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動那番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火長老和文長老的頭頂。
    什麽寄生蟲，什麽吸管，什麽老板……這些詞匯徹底擊碎了他們百年來堅守的榮耀與認知。
    他們不是守護世界的英雄，隻是在跟幾根吸管的閥門較勁？
    這太荒唐了。
    可腦子裏那股揮之不去的、源自遠古星海的恐懼，又在無聲地告訴他們，李動說的，恐怕才是真相。
    火長老張了張嘴，那股衝天的怒火已經熄滅，隻剩下灰燼般的無力。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平靜，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聲音，同時在火長老、文長老以及在場所有鎮魔司高層的腦海中響起。
    “帶他來‘見龍台’。”
    沒有來源，沒有方向，但這道聲音的出現，讓火長老和文長老渾身一震，立刻躬身領命：“是，太上長老。”
    他們看向李動的眼神徹底變了，從審視、憤怒，變成了某種程度上的敬畏。能驚動那幾位幾乎與世隔絕的太上長老，這個年輕人的分量，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處理範疇。
    “走吧，有人要見你。”文長老的語氣客氣了不少。
    李動挑了挑眉，“哦？你們這公司，終於肯讓董事會出麵了？”
    他倒也不抗拒，邁開步子跟了上去。林月想說什麽，卻被文長老一個眼神製止，隻能帶著複雜的心情，看著李動和一眾高層消失在空間通道中。
    ……
    “見龍台”不在鎮魔司總部的任何一處建築內。
    它是一座懸浮在雲海之上的孤峰，四周空無一物，隻有罡風呼嘯。
    當李動被帶到這裏時，三位身穿樸素麻衣的老者，已經靜靜地盤坐在山巔的青石上，仿佛與天地融為了一體。他們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看起來就像三個普通的鄉下老農，可當李動出現的瞬間，三雙渾濁的眼睛同時睜開，望了過來。
    刹那間，李動感覺自己像是被三座無形的世界給盯上了。
    這不是威壓，也不是精神衝擊，而是一種更本源的探查。對方似乎在讀取他的過去、現在，甚至試圖窺探他的未來。
    “有意思。”李動咧嘴一笑。
    他眉心的那枚黑色旋渦印記自發地轉動起來，一股純粹的虛無之力流淌而出，輕易地將三道探查的視線吞噬得一幹二淨。
    “嗯？”
    居中的那位老者發出一聲輕咦，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就像是幹裂的土地。
    “年輕人，你身上的這股力量……很古老。”他開口了，聲音沙啞，正是之前那道在眾人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它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也不屬於你口中的‘寄生蟲’。”
    “當然，這是我老板的。”李動毫不客氣地在他們對麵找了塊石頭坐下，“另一個老板。”
    “另一個老板？”另一位身材枯瘦的太上長老重複了一句，眼神裏透著思索。
    “你們可以這麽理解。”李動懶得繞圈子，“我來這裏，是來審計的。有一筆爛賬，需要清算。你們世界，就是那筆爛賬的核心賬本之一。至於那個‘寄生蟲’，算是非法侵占資產的家夥，我的任務，就是把他連同他留下的所有垃圾，一起清理掉。”
    這套說辭，比之前對火長老他們說的“算賬”更進一步，也更匪夷所思。
    可三位太上長老聽完，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居中的老者才長長歎了口氣，那一聲歎息裏，仿佛包含了千百年的滄桑與無奈。
    “原來……是這樣。”他喃喃自語，“我們鎮魔司世代守護，自以為是在抵禦天外邪魔，卻不知，我們隻是在看管一個別人家的‘養殖場’。”
    這個比喻，讓旁邊的火長老等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無從反駁。
    “我們相信你。”居中的太上長老做出了決定，“你所展示的記憶，還有你身上那股力量的本質，都證明你並非‘邪魔’的同路人。鎮魔司，可以與你合作。”
    李動笑了：“合作？聽起來不錯。條件呢？”
    “很簡單。”老者伸出一根幹枯的手指，“第一，我們向你提供所有已知‘巢穴’的位置。第二，你每次行動，必須有一位長老隨行，以確保不會對世界本身造成不可逆的破壞。”
    “派個監工？”李動撇撇嘴，“行吧，隻要別拖後腿就行。”
    見他答應得如此痛快，三位太上長老對視一眼，似乎也鬆了口氣。
    “作為誠意，”居中的太上長老緩緩站起身，“我們可以先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裏，有你最想要的東西，也是我們這個世界……最大的痛楚。”
    話音落下，他腳下的青石地麵無聲無息地裂開，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由青銅符文構成的階梯。
    一股讓李動都感到心頭一沉的鎮壓之力，從階梯下方撲麵而來。
    他識海中的【古老石板】，在這一刻，竟嗡嗡作響，與那股鎮壓之力產生了某種奇特的共鳴。
    “這是……鎮魔塔的入口。”太上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此塔並非我等所建，自古便存在於此。它鎮壓的，是你口中那頭‘寄生蟲’，插進我們這個世界裏，最粗、最核心的那根‘吸管’。”
    李動眼睛亮了。
    主菜，終於要上了。
    他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階梯。
    越往下走，空間扭曲的感覺就越強烈，仿佛在穿越無數個折疊起來的維度。牆壁上那些古老的符文，每一個都蘊含著足以鎮殺元嬰修士的力量，它們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法則鐵壁。
    終於，他們來到了塔的最底層。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而空間的正中央，是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生理性不適的東西。
    那是一個直徑超過百米的巨大肉瘤。
    它通體暗紅，表麵布滿了扭曲的血管和跳動的筋絡，像一顆活著的、被放大了億萬倍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散發出濃鬱到化不開的神性汙染，這些汙染瘋狂地衝擊著四周的符文牆壁，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這東西散發出的神性氣息，比李動之前吞噬的“腐化之心”，要強大百倍不止！
    “好東西！”
    李動體內的【神性核心】所化的黑水晶鑰匙，在這一刻幾乎要破體而出，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它能感覺到，隻要吞了眼前這個大家夥，它就能完成一次終極蛻變。
    李動自己也清楚，隻要吞了它，自己絕對能一步邁入化神期，甚至能借此對那個所謂的“老板”造成一次不大不小的打擊。
    然而，就在他升起這個念頭的同時，識海中的【古老石板】卻傳來了一陣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強烈預警。
    危險！
    極度的危險！
    危險並非來自眼前這個巨大的肉瘤，而是來自……別處。
    李動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這塔裏，還藏著別的東西？
    “看到了嗎？”太上長老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充滿了疲憊，“這就是‘萬惡之源’。鎮魔塔能鎮壓它，卻無法消滅它。為了維持鎮魔塔的運轉，每隔百年，都必須有一位鎮魔司最出色的元嬰修士，主動走進塔內，獻祭自己的全部修為乃至生命，化為塔的養料。”
    “上一代鎮魔元帥，就是這麽消失的。”
    老者轉過頭，用那雙渾濁卻無比認真的眼睛看著李動。
    “我們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李道友，這筆買賣的真正‘診金’，不是那些巢穴的情報，而是它。”
    他指著那個搏動的肉瘤，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希望你能徹底解決它，一勞永逸。讓我們的後輩，不必再走上這條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