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塔的底層，一片死寂。
    先前那毀天滅地的威壓和狂暴的能量早已煙消雲散，隻留下一個巨大的、焦黑的深坑，仿佛大地被剜去了一塊血肉。
    李動就站在坑邊，感受著身體裏那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這不再是單純的靈力奔湧，而是一種……權柄。仿佛隻要他想，這片空間的法則就能為他所用。他伸出手，對著不遠處一道被“老板”的觸手撕開的虛空裂縫，輕輕一抹。
    那道猙獰的、不斷泄露著混沌氣息的裂縫，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空間恢複了平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有點意思。”李動自言自語。
    他又看向那些被抽得斷裂、光芒黯淡的金色鎖鏈。心念一動，一股純粹的虛空之力混雜著新生的神性，順著他的指尖流淌出去。斷裂的鎖鏈像是活了過來，自動對接、修複，其上的青銅符文一個接一個地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隱隱透著一股深邃的黑色光澤。
    這塔，好像被他“升級”了。
    他內視識海，那塊【古老石板】的虛影黯淡了許多，上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像一塊摔過的瓷器，傳遞著一種無言的疲憊。
    看來硬扛“老板”那一下，把它也給累得不輕。
    李動撇了撇嘴，這算是工傷吧？也不知道“老板”給不給報銷。哦對，自己現在是來砸場子的，不是來打工的了。
    “老板”……想到這個詞，李動就想笑。現在誰是誰的“老板”，還真不好說。
    轟隆隆的腳步聲傳來，火長老和文長老帶著林月等人衝了下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視死如歸的表情，結果一進場，全愣住了。
    預想中的惡戰、廢墟、甚至李動的屍體……全都沒有。
    隻有一個完好無損的李動，和一座……好像比之前更堅固的鎮魔塔？
    “這……李道友，那……那個‘萬惡之源’呢？”火長老的聲音有點發幹，他指著那個焦黑的大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吃了。”李動回答得理所當然，還拍了拍肚子，像剛吃飽飯出來遛彎的大爺。
    吃了……
    吃了？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兩記重錘砸在鎮魔司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們耗費了千年光陰，犧牲了無數先輩，都隻能勉強鎮壓的東西，就這麽……被他給吃了？
    火長老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旁邊的文長老也是一臉的呆滯，他看著李動，像是看著一個無法理解的神話生物。林月站在人群後方，握著刀柄的手不自覺地鬆開了，目光複雜地投向那個背影。
    就在這時，三位盤膝在旁的太上長老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們掙紮著站起身，氣息雖然萎靡，但眼神裏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解脫。
    他們對視一眼，隨後，做出了一個讓所有鎮魔司弟子都目瞪口呆的舉動。
    三位代表著這個世界修為頂點的老人，對著李動，深深地、鄭重地，躬身一拜。
    “多謝道友，為我界……拔除千年禍根！”
    這一拜，拜的不是合作者，而是救世主。
    “行了行了，別來這套虛的。”李動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早這麽客氣不就完了麽，非得讓我親自動手。”
    三位太上長老臉上沒有絲毫尷尬，反而露出一絲苦笑。
    居中的老者直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卷古樸的獸皮地圖，雙手奉上：“道友，這是我鎮魔司萬年以來記錄的所有‘巢穴’位置，無一遺漏。從今往後，鎮魔司上下，全憑道友差遣，我等絕無二話。”
    之前還說什麽派人監督，現在提都不提了。
    開玩笑，監督一個能把“萬惡之源”當點心吃掉的怪物？誰去？誰敢去？誰有資格去？
    李動接過地圖，展開掃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光點，在他眼裏，就是一桌豐盛的自助餐。
    “光有這個還不夠。”李動把地圖收了起來，“我還要一樣東西。”
    “道友請講，隻要我鎮魔司有，絕不吝嗇。”
    “我要你們所有關於‘巢穴’和那個‘老板’的古老記載，越古老越好。”李動看著他們，又補充了一句，“包括那些被你們列為禁忌的，比如……鎮魔司的起源。”
    當“鎮魔司起源”這幾個字從李動口中說出時，三位太上長老的臉色齊齊微變，連旁邊的火長老和文長老眼中都閃過了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
    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恐懼，還有一絲不願被觸碰的逃避。
    李動沒有追問，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他眉心那個已經化作黑水晶鑰匙的印記，在這一刻，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仿佛與空氣中某個遙遠的秘密產生了共鳴。
    “……好。”良久，太上長老才艱難地點了點頭，“所有典籍，都會為道友開放。隻是其中有些內容……或許會顛覆道友的認知。”
    “我的認知，天天都在被顛覆，不差這一次。”李動無所謂地說道。
    他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停下，屈指一彈，幾顆米粒大小、散發著溫和純淨光芒的晶體飛向林月。
    “這是從那玩意兒裏提純出來的邊角料，沒什麽攻擊性了，但淨化你們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汙染應該夠用。怎麽用，你們自己研究。”李動看著林月，“別總想著靠別人，自己的病，終究得自己學會怎麽治。要是連這點事都搞不定，那你們這個世界也沒救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塔底。
    留下鎮魔司眾人，對著那幾顆懸浮在空中的純淨晶體，麵麵相覷。
    ……
    就在李動踏出鎮魔塔的瞬間。
    無盡虛空的某個未知深處，一個無法被觀測、無法被描述的龐大意誌，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咆哮。
    這咆哮沒有掀起任何能量風暴，卻讓它所處的整片“空洞”都為之凝滯。
    在它的感知中，那個原本隻是個稍微強壯點的“蟲子”的光點，此刻卻驟然亮起，如同一顆被點燃的恒星，刺眼奪目，甚至開始反向灼燒它的感知。
    更讓它憤怒的是，它遍布在那個世界的無數“吸管”，在這一刻，與它的聯係全部變得若有若無，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
    那隻蟲子，不僅吃了它的東西，還在撬它的根基！
    “空洞”開始收縮、翻湧，原本那套悠閑“吸食”的策略被瞬間拋棄。一張針對那顆“恒星”的大網，開始悄然編織。
    獵物，似乎有了挑戰獵人的資格。
    遊戲，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
    李動站在鎮魔司的山門外，手裏拿著那份獸皮地圖。
    他鎖定了下一個目標，一個位於大陸極西之地，被無盡黃沙掩埋的古老“錨點”。
    以他如今化神期的修為，一個念頭就能撕開空間，直接降臨到目的地。
    但他沒有。
    他收起地圖，選了一條路，一步一步地向著西方走去。
    晉升太快，根基有點虛，正好用一場長途跋涉來穩固。而且，他也想親眼看看這個被“老板”當成牧場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一邊走，一邊感受著體內那澎湃如海的力量，一邊琢磨著鎮魔司那些老家夥們聽到“起源”時的古怪表情。
    “有秘密啊……”
    他笑了笑，腳步輕快。
    不管是憤怒的“老板”，還是隱藏的秘密，對他來說，都不過是路上的風景和……下一頓飯而已。
    一場真正的獵殺，現在才算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