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眼前的景象讓李動眉梢微微一挑。
    所謂的聖地，早已名不副實。
    這裏沒有半點神聖氣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腐朽與死寂。
    大地是灰敗的，天空是陰沉的，曾經流淌著生命能量的河流已經幹涸，隻剩下龜裂的河床，仿佛一道道醜陋的傷疤。
    無數身影在這片死氣沉沉的土地上漫無目的地遊蕩。
    他們曾經是這個世界的生靈，但此刻，他們的眼神空洞，動作僵硬，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他們……”身旁的“灰燼之子”聲音沙啞，那套焦黑的戰甲下，是壓抑不住的痛苦，“他們都是祭品。”
    李動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能看到，這些“活祭品”的頭頂，都有一根肉眼不可見的虛幻絲線，連接著聖地最中央。
    那裏，一個巨大到遮天蔽日的黑色漩渦正在緩緩轉動，每一次轉動，都從那些絲線上抽取著最精純的靈魂之力，伴隨著無聲的哀嚎。
    “真是低效的榨取方式。”李動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評價一道菜，“它很享受這個過程。”
    “灰燼之子”猛地轉頭看他，重甲縫隙下的雙眸，灰色火焰劇烈跳動。
    他不懂，麵對如此慘狀，這個人為何還能如此冷靜。
    “我要毀了它！”他發出一聲低吼，周身的灰色火焰不受控製地升騰。
    “等等。”
    李動抬手，攔住了他。
    也就在這一瞬間，異變陡生。
    周圍的空間仿佛從液體變成了固體，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將他們死死地禁錮在原地。
    “嗡——！”
    虛空震顫，無數條由最純粹的黑暗能量構成的鎖鏈，如同活物一般，從四麵八方破空而出，帶著法則的束縛之力，毒蛇般纏向兩人。
    與此同時，一個冰冷、浩瀚、不帶任何情感的意誌，直接降臨在他們的腦海之中。
    “錯誤：發現變量。”
    “錯誤：發現殘渣。”
    “啟動清除程序。”
    “灰燼之子”愣住了，他對抗了數千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邪物如此清晰的聲音。這聲音裏沒有憤怒，沒有意誌，隻有一種……程序執行般的冰冷。
    “想清除我？”他突然笑了，笑聲悲壯而瘋狂，“我在這座囚籠裏待了三千年！你以為幾根鏈子就能鎖住我？！”
    “吼——！”
    一聲咆哮，不是從喉嚨，而是從靈魂深處炸響！
    他身上那一直被壓抑的灰色火焰，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徹底爆發。那不再是火焰，而是一場席卷天地的灰色風暴！所有纏繞向他的黑暗鎖鏈，在接觸到灰色火焰的瞬間，便被焚燒成了最原始的虛無。
    他像一顆燃燒的流星，將整個死寂的聖地都染上了一層灰色的光。他不再是苟延殘喘的反抗者，而是一位決意燃盡自己，照亮黑暗的殉道者。
    李動看著他，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下一秒，幾條同樣粗壯的黑暗鎖鏈也纏到了他的麵前。
    李動甚至沒動。
    他手中的“法則手術刀”自行浮現，黑白二色流轉，輕輕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那些蘊含著恐怖法則之力的鎖鏈，就像是被剪刀剪斷的麻繩，從中間幹脆利落地斷開，隨後寸寸瓦解，消散無蹤。
    “用繩子做的籠子，太簡陋了。”李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真主”說話。
    他伸出右手，掌心一個微型的黑色漩渦悄然出現。
    【永恒囚籠】。
    那股禁錮空間的力量，那些被“灰燼之子”焚燒後的殘餘能量，甚至包括“真主”降下的意誌，都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朝著那個小小的漩渦湧去。
    李動甚至還挑了挑眉，似乎在品嚐這股力量的味道。
    “嗯……能量駁雜，還帶著一股腐爛的味兒，看來你胃口不太好。”
    他的舉動，徹底激怒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存在。
    聖地中央的巨大漩渦猛然加速，無窮無盡的虛空能量從中噴湧而出，在半空中迅速凝聚成一尊高達千丈的巨人。巨人通體漆黑，沒有五官，卻散發著足以媲美大乘巔峰的恐怖威壓。
    它一出現，便鎖定了威脅更大的李動，一隻巨手攜著毀滅萬物的力量，當頭拍下。
    “灰燼之子”看到了這一幕。
    他看著那尊由純粹力量構成的虛空分身，又看了看從容不迫、甚至還有閑心“品嚐”敵人能量的李動，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笑了，那是一種解脫的、釋然的笑。
    “原來……是這樣。”
    他猛地調轉方向，不再去攻擊那些無關緊要的傀儡，而是化作一道灰色的光柱，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尊巨大的虛空分身。
    “我燃燒了三千年，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能把它真正燒痛的機會！”
    一道決絕的意念，跨越空間，直接在李動的腦海中響起。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管你來自哪裏！但你的力量，是真正的希望！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活下去……然後，終結它！”
    李動微微一頓。
    他看到，“灰燼之子”周身的灰色火焰，在那一瞬間燃燒到了極致，從灰色，變成了刺眼的純白。
    他將自己的一切，生命、靈魂、意誌、以及三千年的孤獨與仇恨，全部點燃，化作了這生命中最後，也是最燦爛的一擊。
    “成交。”李動輕聲回應。
    轟——！
    極致的白光與純粹的黑暗轟然相撞。
    沒有聲音，沒有衝擊波。
    在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與聲音。光芒吞噬了一切，那尊不可一世的虛空分身，在那純白的火焰中，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崩解。
    而那道燃燒的身影，也在這極致的光芒中，化作了點點星火，永遠地消散了。
    一股龐大、純粹，帶著不屈意誌與決絕信念的本源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湧入了李動的【永恒囚籠】。
    這不是單純的力量，裏麵還包含著一個人三千年的記憶，三千年的抗爭。
    李動靜靜地站著，閉上了眼。
    片刻之後，他睜開雙眼，那雙平靜的眸子裏，多了一抹灰燼燃燒後的餘溫。
    他將那股湧入體內的力量徹底吸收、淨化，自身的修為，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下，徹底穩固在了大乘巔峰，甚至隱隱觸碰到了那一層更高的壁障。
    聖地中央那個巨大的吞噬漩渦，因為虛空分身的崩解而劇烈震顫，上麵甚至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真主”的意誌再次降臨，這一次，那份程序般的冰冷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
    那是一種……係統發現無法修複的錯誤時，產生的……顫栗。
    “損傷確認……變量……超出計算範疇……”
    李動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虛空，看到了那背後冰冷的“真主”。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整個虛空之中。
    “感覺到了嗎？這就叫痛。”
    “別急，這隻是開始。”
    他體內的【永恒囚籠】，在解析了“灰燼之子”最後的遺誌後，一幅全新的星圖在他腦海中緩緩展開。
    那上麵，標記著一個個比這個世界更隱秘、更危險的坐標。
    那是“真主”在宇宙各處設立的，真正的“實驗場”。
    李動收回目光，再沒有看這片正在被淨化的聖地一眼。
    他轉身，一步踏出，身影化作流光，融入虛空，消失不見。
    獵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