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園世界的感覺很奇妙。
    李動覺得自己像是融入了一條溫暖的河流，整個宇宙的脈絡在他感知中清晰可見，不再是冰冷死寂的虛空，而是充滿了生命與信息的龐大網絡。
    這種感覺，比坐什麽傳送陣快多了。
    “早知道有這通道，以前還費那個勁幹嘛……”
    他心裏嘀咕了一句，念頭一動，身形便已跨越了不知多少光年的距離。成為“調律者”，與宇宙本源達成共識，最大的好處就是獲得了整個宇宙的最高通行權限。
    他現在的巡視，更像是在檢查自家剛裝修完的房子，看看哪裏還有疏漏。
    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
    前方的一片星域，靈氣濃鬱得幾乎化不開，但這種濃鬱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別扭。就像一首優美的曲子，忽然被塞進了一段刺耳的雜音。
    李動停下腳步，目光穿透層層空間。
    他看到了一顆生機盎然的星球。星球上的生命形態千奇百怪，但無一例外，都發生了某種畸變。
    一頭類似猛虎的生物，背上卻長出了十幾對薄如蟬翼的翅膀，每一次扇動，都會帶起空間漣ik，讓它自己都站立不穩。一株參天大樹，樹幹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隻眼睛都在茫然地轉動，流露出痛苦和困惑。
    更遠處，甚至有一整個族群，身體介於能量與實體之間，時而化作一團光，時而又凝聚成扭曲的人形，在無意義的形態變換中哀嚎。
    他們的哀嚎沒有聲音，卻是一股股混亂的信息流，衝擊著李動的神魂。
    那裏麵沒有怨恨，隻有最純粹的迷茫和痛苦。
    “嘖。”
    李動皺了皺眉。
    這不是“真主”那種惡意的汙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些生命體內流淌的，正是宇宙本源那股純淨到極致的新生能量。
    問題出在哪？
    他伸出手，一道溫和的法則之力探入那顆星球。片刻之後，他明白了。
    “原來如此……補藥太猛，經脈炸了。”
    這些世界的原有法則，就像一條條脆弱的羊腸小道。宇宙本源蘇醒後，直接灌下來一條通天大河。小道根本承受不住，要麽被衝垮，要麽被強行拓寬，導致整個“交通係統”徹底癱瘓。
    生活在這套係統裏的生靈，自然就跟著出了問題。
    宇宙本源的意誌太宏大，也太粗糙了。它隻負責“給予”，卻不懂得每個世界具體能“承受”多少。
    李動搖了搖頭，這活兒，果然還得他這個“康複科主任”來幹。
    他沒有立刻出手修複這個世界，因為他感覺到，類似的“畸變區域”還有很多。他得找到源頭。
    順著這股越來越狂暴、越來越不穩定的能量脈絡，李動一路前行。
    越往前，宇宙的景象就越是混亂。
    星辰脫離了固有的軌道，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空間如同破碎的鏡子，隨處可見巨大的裂痕，裂痕後麵是翻湧的虛無。時間在這裏也失去了意義，他甚至能看到一顆恒星在同一個位置，同時上演著誕生與毀滅的場景。
    這裏，是一切秩序的墳場。
    “無序之地……”
    李動給這片堪稱宇宙奇觀的區域起了個名字。
    就算是當初“真主”的老巢，也比不上這裏的混亂。那個活體腫瘤好歹還有自己的邏輯和規則，而這裏，唯一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
    任何生靈，哪怕是大乘期的修士，隻要踏入此地，神魂和肉體都會在瞬間被撕成最基本的粒子。
    但李動不同。
    他是“調律者”。
    混亂的法則在他周身三尺之內，便會自動變得溫順、有序。他就好像一個絕對的靜止點，走進了沸騰的開水鍋裏，所過之處，沸水都為之平息。
    他能感覺到，在這片“無序之地”的最中央，有一個東西。
    一個……龐大到無法形容的“引擎”。
    它在瘋狂地運轉，每一次搏動，都向外噴發出海量的、最原始的創生能量。這些能量衝刷著周圍的一切，試圖建立新的秩序，卻又因為自身毫無意識和章法，反而製造了更大的混亂。
    這股力量的強度，遠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個敵人，包括“老板”，甚至比“真主”的本體意誌還要純粹、還要強大。
    可它沒有意識，沒有喜怒，沒有善惡。
    它就是一種現象。
    一種……自然現象。
    “搞了半天，不是病毒複發，是免疫係統自己打起來了？”
    李動站在“無序之地”的邊緣，開啟【虛空之眼】，望向那片混亂的核心。
    在他的視野裏，那裏根本不是什麽引擎，而是一場風暴。
    一場由純粹的“法則”構成的風暴。
    無數全新的、匪夷所思的法則在其中誕生，又在下一瞬間與其他法則碰撞、湮滅。生命、死亡、時間、空間……一切概念都在這裏被揉碎了，又被胡亂地拚接在一起。
    它在創造，同時也在毀滅。
    “創世風暴。”
    李動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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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終於搞清楚了，這玩意兒，就是宇宙本源在自我修複過程中，因為能量過於集中和激蕩，偶然形成的一個“法則奇點”。一個失控的、正在無意識創造和毀滅的“創世風暴”。
    這可比對付“真主”麻煩多了。
    “真主”是個敵人，是腫瘤，切了就完事。
    但這“創世風暴”……它是宇宙本源的一部分。打個比方，它就是心髒。雖然現在它跳得太快，引發了全身抽搐，但你總不能直接把心髒給捏爆吧？
    硬碰硬？
    跟一股純粹的自然偉力硬碰硬，那是傻子才幹的事。就算能把它強行打散，天知道會不會引發更嚴重的連鎖反應。
    “看來，主刀醫生當完了，還得客串一把調音師。”
    李動心裏有了計較。
    對付這種東西，不能用“打”，得用“調”。就像調理一架走音的鋼琴，需要的是耐心和技巧，而不是一把錘子。
    他必須先搞清楚這風暴的“脾氣”，也就是它內部法則運行的規律。
    想到這裏，李動不再猶豫。
    他信步走入“無序之地”的邊緣，這裏混亂的法則足以瞬間撕碎一顆星球。
    李動隻是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的空間裏輕輕一點。
    “定。”
    一個字出口。
    以他為中心，周圍百丈範圍內的空間瞬間穩定下來。破碎的時間被重新黏合，錯亂的法則被一一理順，形成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穩定點”。
    做完這一切，李動像是郊遊時找了塊草地坐下一樣，盤膝而坐。
    他的目光，平靜地投向遠處那場席卷了整個星域的、壯麗而致命的“創世風暴”。
    狩獵結束了，現在是研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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