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動踏出虛空通道，腳下傳來一種奇異的觸感。
    並非實體，而是一種共振。
    他正站在那片宏偉棋盤的一條“線”上，這條線由純粹的法則構成，每一步落下，都有億萬星辰的運行軌跡、無數世界的生滅信息，如同電流般湧入他的感知。
    這棋盤上的每一顆“棋子”，都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星係，它們或明或暗，安靜地懸浮在交叉點上，共同構成了一種令人心神俱寂的極致秩序。
    “好大的手筆。”
    李動吹了聲口哨，聲音在這絕對安靜的虛空中根本傳不出去，但他知道，對方聽得見。
    棋盤中央那道模糊的身影，隨著他的到來，開始有了變化。
    光與影交織，法則與秩序重構，最終，它凝聚成一個沒有固定麵目、沒有具體形態的存在。
    你無法說它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因為它本身就是“和諧”的代名詞，任何試圖定義它的念頭，都會被其自身的存在所消解。
    “秩序之手。”
    一個聲音直接在李動意識中響起，平和，古老，不帶任何情緒波動。
    “你就是那個喜歡偷窺的‘觀察者’？”李動雙手插兜，打量著這個奇異的存在，“這名字可真夠直白的，怎麽不叫‘規則本身’？”
    “你可以稱我為秩序之手。”
    那聲音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繼續用那種超越時空的意念交流，“變量，你終結了‘真主’所代表的惡性增殖，那是一場必要的清除。對此，宇宙的平衡應予以肯定。”
    “哦？還有表揚？”李動挑了挑眉，“所以，我算是通過了你的實習期？”
    “然而，”秩序之手話鋒一轉，“你對‘枯萎之母’的幹預，打破了‘靜’的循環。你所創造的‘新生’，在我的棋盤上，是一種新的‘無序’。”
    話音落下，李動麵前的棋盤景象變幻。
    一幅浩瀚的宇宙演化圖卷在他麵前展開，無數光點在其中生滅。
    秩序之手用這幅圖向他展示著它的理念：創造與毀滅，繁榮與衰敗，活力與惰性……所有的一切都處在一個宏大而精密的循環之中，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在它的展示裏，“枯萎之母”所代表的極致“惰性”，是宇宙走向熱寂和重啟的必要一環，是平衡中不可或缺的砝碼。
    “所以，在你的劇本裏，一個世界就該被那種東西慢慢吸幹，然後歸於死寂，這才叫‘平衡’？”
    李動看完了演示，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管這叫平衡？我管這叫坐視不管。”
    “那是法則的自然流向。”
    “放屁。”
    李動毫不客氣地反駁，“‘真主’那種玩意兒，你說是癌細胞，我認。因為它隻會吞噬，破壞了所有規則。可‘枯萎之母’，它不是自然衰敗，它是囚禁！它把一個世界活活鎖死，不讓它生，也不讓它徹底死，就那麽吊著。你告訴我，一個囚犯在牢裏慢慢爛掉，也算法則的自然流向？”
    他往前走了一步，腳下的法則之線發出嗡鳴。
    “我的理念很簡單，我叫它‘調律’。”
    李動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縈繞著他自己的法則之力，“東西壞了，就修。旋律亂了，就把它調順。
    一個充滿活力，不斷向上，偶爾出點小問題但能自己修複的宇宙，才是我想要的平衡。
    而不是像你這盤棋一樣，每一顆棋子都擺在固定的位置上，幾億年都不帶動一下的。那不叫平衡，那叫死水一潭。”
    秩序之手沉默了。
    整個棋盤上的光芒似乎都凝滯了片刻。它在理解，在分析李動這套截然不同的“歪理邪說”。
    許久之後，那個聲音才再度響起，這一次，似乎帶上了一點難以察覺的……情緒？
    “……有趣。”
    “你的‘調律’，是一種非常主觀的幹預。它本身，就是最大的‘變量’。”秩序之手說道，“我需要驗證你的理論。”
    “驗證？怎麽驗證？咱倆打一架，誰贏了誰的理論就對？”李動活動了一下手腕。
    “暴力是最低效的驗證方式。”秩序之手否決了他的提議，“在這盤棋上，有一些失衡的‘棋子’。
    它們脫離了預設的軌道，產生了無法被‘平衡’所容納的混亂。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
    它的意念指向棋盤的一角。
    “去選擇一個‘異常’的星係，用你的‘調律’之法，將它導向你所說的‘活力與平衡’。
    讓我看看，你的方法，是否能創造出一種被我認可的新秩序。”
    “要是我做到了呢？”李動問。
    “你將獲得在這片宇宙中，施行你理論的資格。”
    “那要是我失敗了？”
    “那麽，你所‘調律’過的一切，包括你創造的新生星團，以及你的家園世界，”
    秩序之手的聲音依舊平淡，卻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都將被我‘重新校準’，回歸它們應有的秩序。”
    李動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
    這家夥，不是在開玩笑。它真的會動手，把他的家園，把他守護的一切，都按照它的程序給“格式化”掉。
    這已經不是威脅了，這是通牒。
    “好啊。”李動反而被激起了興致，“拿我的家鄉當賭注？你這家夥，還真懂得怎麽激勵人。不過，我喜歡。”
    他知道，這是對方的試探，也是他唯一的機會。他必須證明，生命不是棋子，宇宙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棋盤。
    他的目光在棋盤上巡視，掃過一個個被標記為“異常”的星係。
    有的死氣沉沉，有的能量枯竭，但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一個極其特殊的地方。
    那是一個被血紅色光芒籠罩的星係。
    僅僅是遠遠看著，李動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幾乎要溢出棋盤的狂暴與混亂。
    那裏的法則已經徹底扭曲，不再是創造或毀滅，隻剩下純粹的“狂怒”。
    生活在其中的生靈，無時無刻不在自相殘殺，將整個星係變成了一個永不休止的血肉磨盤。
    這地方，簡直是“創世風暴”的超級加倍版。
    “就它了。”李動指向那個血色星係。
    “這是一個被‘狂怒’法則徹底侵蝕的世界，是‘無序’的極端體現。”秩序之手確認道，“你確定？”
    它似乎想看看，李動這種推崇“和諧”的調律者，要如何去處理這種純粹到極致的混亂。
    這根本不是調律能解決的問題，這需要徹底的抹除和重建。
    “當然確定。”李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正好，我最近火氣也有點大。”
    他不再多言，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徑直衝向那個代表著極致混亂與狂暴的血色星係。
    既然你要看，那就讓你看個明白。
    我這個“裝修工”，不光會刷牆，還會拆承重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