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老爺：帝都府尹屈大人、禦史虞大人，前來相送。”
    焱京城門口，相府老管家認出前方駐足行禮之屈野和虞鶴，頗為感觸地湊近通稟。
    “眼下這個光景，你們又何必非要來送這一程？”淩山下車回了一禮，尤為感慨。
    “閔功貶黜、淩相出走，難道我天焱皇朝連個直言敢諫之忠臣，都容不下了嗎？若是如此，下官這個禦史，不做也罷！”連日遭受的不公，使得銳氣漸無之虞鶴，已然萌生了隱退之意。
    “不錯，淩相為國操勞，一生無怨無悔，可結果呢？就算刑部、禮部、工部平日裏來往甚少，那兵部、吏部、戶部呢？沒有淩相全力居中撐持，三部能運轉自如、助力國戰取得大勝嗎？之前在您老之幫扶庇護下，他們一個個加官進爵，而今您老遠去帝州，他們竟然連人影都沒有，良心何在？道義何在？”說到激動處，屈野之陳詞已趨近咆哮，立即引來不少民眾圍觀。
    “住口！老夫如果在乎這些，又何至於在‘忠賢純’皇後之國葬前離開？眾目睽睽之下牢騷滿腹，成何體統？再敢廢話，休怪老夫從此視爾等為陌路！”揮手示意老管家疏散人群，淩山嚴厲斥責兩人。
    “國丈丹心碧血，天地可鑒，秦夜敬服！”趙望和趙狂各領一百羽營所屬開道在前，秦夜、司寇贏、壤駟隱龍等人，策馬緊隨而至。
    “秦王……”屈野和虞鶴脫口而出。
    淩山則整理了一下衣冠，接著穩穩抱過素嗣，一言不發。
    “末將秦夜，參見淩王殿下，參見國丈！”
    “下官參見秦王！”
    “秦王大張旗鼓到此，不會是來奚落老夫的吧？”待各方行禮完畢，淩山指了指分列兩邊、整齊肅殺之羽營所屬，神情極為反感。
    “‘但令毛羽在，何處不翻飛？’國丈知秦夜，秦夜懂國丈，就不要讓兩位大人誤會了！”秦夜抱拳一笑，顯得萬分坦然。
    “既如此，就不要在這裏阻礙百姓通行了，邊走邊說。”淩山不想自己的離去，再給他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擾，遂直言建議。
    “人言可畏，兩位大人可敢陪同秦夜，與國丈臨別一敘？”
    現任帝國三軍統帥與前任當朝左相，在此等波譎雲詭之時刻會麵話別，該是何等的備受注目？稍有不慎，牽涉其中之人，極有可能就此引火燒身、禍事連連。
    所以，秦夜之反問，除了善意提醒之意，更多的，則是警告。
    “哈哈哈，下官本為狷介之士，區區性命，何足掛齒？”屈野大笑，直接以性命作比，挺身回應。
    “秦王不要小看人，再怎麽說，下官兩人也是最先在此拜別左相的！”負手環視四周一圈，虞鶴含沙射影地大聲反駁。
    “來此之前，秦夜還在想：沒了閔禦史之朝堂，該有多安靜？眼下看來，倒是秦夜多慮了！二位大人，請！”揮手讓兩名羽營所屬騰出兩匹馬，秦夜等人簇擁著淩山馬車，一起朝城外走去。
    春風肆虐，在通往帝州方向之官道上，秦夜等人送了一裏又一裏，直到大半日過去，於一處荒涼的原野中，他們才停下搭棚烹茶。
    “‘七日夢’一事，可有眉目？”四人環桌而坐，淩山徑直問出了這一扣人心弦之問題。
    換作他人，秦夜或許會聽而不聞，乃至大動肝火也不為過！可因“七日夢”一事，皇後淩洛雨間接香消玉殞、嫡長子素嗣從此無緣皇位、淩山亦被罷相驅離……可以說，他算得上最有資格過問此事的人了！
    基於這些，秦夜頓了頓，蹙眉回複：“暫無可靠線索！”
    “威侯既然能憑一己之力，徹底根除‘七日夢’之毒，難道就一點頭緒都沒有？”轉身注視著壤駟隱龍，淩山滿是疑惑。
    “不瞞國丈，晚輩能解此毒，純屬倚靠家族世代積累之底蘊；可要查明具體真相，晚輩就力不從心了！唯一能盡一份心的地方，也隻有告知近百年來，‘七日夢’出現之相關秘聞。”
    壤駟隱龍上前一步，躬身作答；在獲得秦夜頷首應允之後，他繼續說：
    “依據族中卷宗記載：拋開宇尊皇朝亡國之君中毒那次，百年之中，截止今天，‘七日夢’一共出現了四次！第一次是在玉衡皇朝，當時其國太祖皇帝親弟，中毒身亡；第二，則是出現在東極王朝，當事者，乃東極太上皇、無雙無上皇——哥舒劍故去生母，據傳，她中毒前後之經過，和霄暉郡主十分相似……”
    “說下去！”見他心有顧忌，秦夜緩緩閉上雙眼，沉聲吩咐。
    “是，秦王！第三次，同樣發生在一國皇室，乃北晉皇朝前任帝君——北宮至平最為寵愛之皇貴妃——簫氏，她從中毒到身死，迄今為止，都是撲朔迷離！”有條不紊敘說完，壤駟隱龍立即退到一旁，不再言語。
    “混賬，這玩意還成了諸國皇室專用了？幹的都是些爭權奪位的屁事！”淩山大怒，罕見失態。
    “淩相息怒！相較之下，我天焱皇朝這次內亂，可比前三者來得猛烈！”屈野給他加好茶水，冷靜分析。
    誠然，前幾次“七日夢”之出現，若說玉衡皇朝是因為君權旁落、東極王朝涉及後宮爭寵、北晉王朝事關皇位傳承，那天焱皇朝，可就包羅萬象了！不僅英明神武之帝君、賢名遠播之皇後、三軍統帥之摯愛、堂堂一國之宰相，盡皆波及受難，就連業已鎖拿下獄之八千餘貪官罪犯，都無一幸免！
    往更深層次講，假使不是壤駟隱龍這位極具天賦之毒門傳人及時救治，一旦素君真的闔然駕崩、淩山與君適兩位宰相不治身亡，那天焱皇朝這一不可一世之天下霸主，又該何去何從？
    就算有恒王坐鎮、秦夜已然趕回，可誰能保證群龍無首、亂作一團之天焱朝野，頂得住他國間者、邊境強敵之趁機夾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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