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幕間·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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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承拖著因久跪而發麻的雙腿,走到監視器前回看剛才的表演,畫麵裏那個蜷縮的身影陌生得讓他心驚。
    接下來還要補拍兩組特寫鏡頭,他必須在這片悲傷的餘溫裏,將剛才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精準地複現至少兩次。
    衛承心裏有些沒底。
    然而當場記板敲響,鏡頭對準的刹那,他發現自己竟能如此自然地重新沉入那個世界。指尖的顫抖、喉結的滾動、眼底瞬間湧上的水光——
    每一個細節都比前一條更加細膩動人,仿佛那些痛楚本就蟄伏在他的身體裏,隻待一個信號便能蘇醒。
    直到導演喊“過”,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情緒竟能如此收放自如。
    “狀態很好。”導演露出讚許的神色,“休息十分鍾,準備下個場景。”
    衛承恍惚地被拉走去補妝。
    他甚至無法把這樣的進步歸功於生活中相似的體驗,因為他的人生中已經沒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時刻了。
    剛剛的爆發幾乎掏空了他全部的情緒,鏡中映出的臉顯得有些呆滯,仿佛靈魂還未完全歸位。
    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心底浮起一絲陌生的確信。
    或許,過去那些笨拙的模仿、對技巧的苦苦鑽研,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融入了他的本能。或許,那些精準而洶湧的情感,本就是他區別於他人的獨特稟賦。
    這個認知讓衛承微微一顫。他垂下眼,任由化妝師為他補妝,指尖卻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原來天賦也可以不是與生俱來的禮物,也可以是無數個無人問津的深夜裏,用汗水與執著一點一點淬煉出的鋒芒。
    那些他曾以為徒勞的努力,其實早已在暗處悄悄生根,隻等一個破土而出的時刻。
    補妝完畢,衛承走向下一個場景的拍攝地。
    他的腳步仍有些虛浮,胸腔裏卻有什麽在隱隱發燙。那是一種陌生的、屬於創造者的篤定。
    場記打板聲落,衛承抬眼望向對手演員。眼中自然而然流出那樣複雜的,夾雜著輕蔑、誘惑與仇恨的情緒。
    文藝創作中有一種東西叫做“頓悟”,衛承此刻就仿佛處在這樣的靈光乍現中。
    表演終於不再是他向外索求認可的工具,而是向內挖掘自我的過程。
    ……
    與此同時,江時鳴正在錄音室裏錄製新專輯的第二主打歌《逆旅》。
    雖然他早有打算,要與衛承共同完成“新星”的第六張專輯。
    然而他從不徇私。
    一首歌該被放在什麽位置,自有其不可動搖的標準。可這一次,衛承交出的作品,實在好得令他無從反駁。
    若說《我執》是靈光一現、無法遏製的洶湧潮水,那《逆旅》便是將多年沉積的才情與感悟,一次盡數嘔出。
    濃烈,真切,幾乎能觸到血肉的溫度。
    “欲完整的先被敲碎,欲燃燒的剩一地灰。誓言是年輕的愚昧,星辰在熄滅後愈發鼎沸。”
    “欲相愛的先學獨寐,欲重逢的擅長不歸。等月光爬上舊窗扉,才懂疼痛是另一種慈悲。”
    衛承一向是優秀的詞作者,江時鳴是知道的。可當他真正拿到這份歌詞,指尖撫過紙麵,心口仍無可抑製地微微一顫。
    舊事已如煙散去,他本不該再多聯想。
    可字裏行間那縷若有似無的控訴,仍像針一樣紮進了他的心裏,讓他聲音不由自主的沙啞幹澀起來,聲帶被撕扯出一種金屬的質感。
    “這首歌的風格很明顯嘛,”周姐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我們再保一條,以免你過得太幸福,以後發不出這種聲音。”
    江時鳴被調侃得撇了下嘴。
    “我對嗓音的控製力還不至於弱到那種地步。”
    江時鳴幹巴巴應了聲,又用普通的情感豐沛的聲音唱了一遍。他的演繹精準無誤,每一個轉音、每一個氣息都恰到好處。
    可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甚至不需要監聽耳機裏的回放,他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這首歌,就是需要那一點恰到好處的撕裂感,需要那種從胸腔深處擠壓出的、帶著金屬質地的沙啞,才能傳遞出歌詞中那份破碎後又重生的力量。
    他的聲音應當遊走在失控的邊緣,但其實所有都在他的控製範圍內。
    氣息下沉,閉合聲帶……
    江時鳴的氣混聲向來是極受讚譽的。
    他就像一位頂級的鍛造師,懂得如何恰到好處地控製火候與力道,既能讓金屬呈現出淬火時的璀璨紋理,又不會讓它因過度受力而崩裂。
    這不是一首情歌,但江時鳴在其中煆熔進了自己對“愛”的理解。
    一首歌曲的創作就是這樣的。
    江時鳴自己創作的曲子在專業角度要再高上一個層級,但是唱衛承的創作就是會帶給他無與倫比的幸福感。
    一瞬之間,仿佛是二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水乳交融,隻要哼起那調子,就仿佛行一場雲雨。
    隔音玻璃後,周姐戴著監聽耳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陷入愛情的男人們啊,有時候真是肉麻到不行!
    今日工作又是提前兩小時完成,江時鳴把沒有完成混音的一小段音頻先行發給衛承。
    他選了其中最需要技巧的一部分,一旦技巧經驗不足,缺少專業指導,唱多了那段就很容易嗓子出現問題。
    江時鳴眼底閃過一絲漠然。
    那些試圖在網上用輿論把二人壓倒的人最近一波一波地冒出來。
    江時鳴本來不是在意網絡評論的人,但那些人實在是太會挑刺,一邊把衛承貶低得一文不值,一邊把江時鳴誇成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這令他無比厭惡。這種感覺,仿佛自己也成了傾軋衛承的幫凶。尤其當他意識到自己過去確曾如此時,更讓江時鳴感覺到十分煩躁。
    衛承需要更強而有力的作品證明自己,他也不能再篤信清者自清。
    盡管不懂這些惡意究竟從何而來,但進行正當防衛總歸是沒錯的。
    如果那群人真的這麽嫉妒、那麽想要他們的人生,那就盡管來試一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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