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幕間·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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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水流衝刷過修長的手指,鏡子裏映出衛承一張平靜無波的臉。
    那些隔間裏的閑言碎語,他確實不曾放在心上。
    這些年來,明槍暗箭他見得多了,這點躲在包廂裏的酸腐議論,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隻是這世上的蒼蠅似乎總比他預想的還要多,還要聒噪。他可以不在乎,卻不能再容忍這些汙言穢語沾上江時鳴的衣角,破壞他好不容易尋回的寧靜。
    江時鳴已經回到自己身邊了。
    他會把江時鳴照顧得很好,好到對方隻需要專注於音樂,不必為音樂之外的任何瑣事煩心。他會為他重新築起一座象牙塔,將所有的風雨隔絕在外。
    ——當然,如果江時鳴喜歡去體驗些與眾不同的事,他也會放手讓對方在他認為安全的範圍內闖蕩的。
    他就是這樣的人。
    水流聲戛然而止。衛承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幹手上的每一滴水珠。
    他不想等到兩人真正安穩幸福時,還要時時分心,去拍打這些嗡嗡作響、令人厭煩的蚊蟲。那太耗費心神,也太不值得。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一開始,就展現出足夠強硬、甚至堪稱冷酷的姿態。
    江時鳴的身價足夠高,團隊自會為他過濾掉那些層次不夠的雜音。他可以將那些層次不夠、隻會靠嚼舌根博眼球的角色自然而然地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但他衛承還不行。
    他沒有顯赫的背景,不是呼風喚雨的資本。他無法輕易地向人施壓,做不到敲山震虎。在這個名利場裏,他依然是個需要靠實力一寸寸開疆拓土的“外來者”。
    現在還遠遠沒到衝過終點線的時候呢。
    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不是借來的,不是依附的,而是完完全全屬於他自己的。
    他自己要站得足夠高,變得足夠強。當他的成就、他的影響力達到令人仰望的高度時,那些陰暗處的竊竊私語,自然會淪為無力的背景音。
    他要讓所有人明白,他和江時鳴的關係,不是誰都可以置喙的。他們的世界,不容窺探,更不容褻瀆。
    鏡中的男人眼神銳利如刀,那裏麵不再有半點溫和,隻剩下一片冷硬的決心。
    ……
    午夜,冷硬的男人躺在愛人的大腿上,和對方一起看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的《折劍》話劇錄像。
    幕布上的光影明明滅滅,將兩人的身影投在身後的牆上,交疊成一幅溫馨的剪影。
    江時鳴的手穿過他的發絲,他隻能抬手,用自己的手指代替自己脆弱的頭發。
    江時鳴是個好觀眾,不論一出戲看過多少遍,他該屏息時依然屏息,該動容時依然動容,該拉他頭發的時候還是會拉。
    這是衛承用無數根頭發換來的血淚教訓。
    下決心是一回事,陪江時鳴看劇又是另一回事。
    衛承完全沒有大多數演員都會有的“羞恥症”。
    他看自己演的戲和看別人演的戲沒什麽兩樣,隻是始終保持著演員的專業視角,冷靜剖析著每一個表演細節。他對自己不比別人寬鬆,也不比別人嚴苛,這實在是一種很難得的品質。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隻會把那些經典劇目翻來覆去地觀摩學習,絕不會這樣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執著地觀看自己的表演。
    如果不是江時鳴——
    屏幕上的光暗了下去,映出謝幕時演員們的身影。那上麵的衛承最後一個登場,在掌聲中對眾人謝禮,掩藏在袍袖下的肌肉正不受控製地發抖。
    如果不是衛承也看過了十幾遍,他也不會注意到那江時鳴反複心顫的細節:為了維持動作的穩定,他緊咬著牙關,脖頸側的青筋繃緊,幾乎要顫出殘影。
    現實裏,江時鳴的手正與他十指交握,對方吸了吸鼻子,帶著點真情實感的失落說道:“為什麽好人總要經曆這些抉擇呢?”
    衛承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側過頭,將臉頰貼近他溫熱的掌心。
    然後他就被江時鳴狠狠揉了一遍。
    江時鳴把他的臉捧起來,臉上泛起紅暈,雙眼亮得像海豚。
    “我今天想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衛承隻能無奈歎息,嗓音陡然轉為劇中人那般疏朗:“好不容易能休息幾天,你居然又要某加班?”
    晨光從窗簾縫隙溜進來,照亮臥室裏交織的體溫。
    兩具身體從被窩裏鑽出來,江時鳴整個人掛在衛承身上,饜足得像隻曬飽太陽的貓。
    他睡著時總喜歡蜷縮著,可隻要衛承在身旁,就會不自覺地化作攀樹的猴子,手腳並用地纏住對方不放。
    晨光勾勒著他身上的斑駁紅痕,淩亂的發絲與衛承的糾纏在一處,分不清彼此。即便早已褪去青澀,長成輪廓鋒利、眉眼濃豔的男人模樣,此刻酣睡中的他卻依然像個不設防的孩子,溫熱的呼吸均勻地灑在衛承頸間。
    衛承理所當然地先醒了。
    他沒有動,隻是靜靜注視著懷中人,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這樣的江時鳴是唯他能享受的風景。
    他小心翼翼地捉住江時鳴搭在他胸前的手,然後極輕極慢地收緊掌心,將那隻手完整包裹。
    就是這雙手,昨晚時而將床單抓得組成一團,時而握痛他的手指。更多時候這雙手隻是無助的屈在江時鳴身前,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
    他忽然想起他們初見那天。
    江時鳴單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
    衛承站在講台上,一下便關注到他,下意識覺得他一定就是那個人。於是他忍不住用目光貪婪地描摹對方的輪廓,眼神專注到自己都感到難為情。
    而江時鳴卻毫無所覺,始終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
    那時的江時鳴身上纏繞著一股令人著迷的氣質,那是由痛苦澆灌出的,堅韌與脆弱並存的美麗。
    那時候為此著迷的衛承又怎能想到,他們會有今天這樣的清晨?
    江時鳴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發出滿足的囈語。
    衛承輕收攏手臂,將懷中人摟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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