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慶帝抬眸，隻是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
    那眼神，既無被冒犯的怒意，也無被打擾的不耐，更像是在審視幾件......還算有用的擺設。
    這些所謂的言官禦史，之所以能蹦躂到現在，那還不是因為慶帝明白這一群人是沒有所謂的政治立場的。
    純粹就是逮誰噴誰！
    如若不然，早在此前的大清洗......！
    這般想著，慶帝的目光掠過跪著的周正清等人，最終落在了首輔李青鬆身上。
    “李閣老。”
    李青鬆聞聲，立刻出列一步，躬身：
    “臣在。”
    “看來諸位愛卿，對此番東征緣由、決策始末，心中疑慮頗深。”慶帝的指尖在龍椅扶手上輕輕一點，“既如此，你便代朕，為諸卿解惑一二吧。”
    “臣，遵旨。”
    李青鬆再次躬身，然後緩緩轉身，麵向殿中群臣，尤其是那些麵帶疑惑和驚懼的中下級官員，以及跪在丹陛下的禦史等人。
    “諸公，”李青鬆的聲音傳遍大殿，“倭寇之禍，非止於海疆劫掠！去歲江南甄家，何以能擁兵自重，裹挾流民，悍然附逆？”
    他微微一頓，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
    “皆因倭寇暗中資助！甲胄、兵刃、乃至金銀糧秣，源源不斷自海上來！倭寇狼子野心，欲亂我大慶根基，其心可誅！其行可滅！此其一！”
    “其二，”李青鬆的聲音愈發沉凝，“倭寇肆虐數百年，屠戮我沿海百姓何止百萬？劫掠屬國，毀人家園，罪惡罄竹難書！此等血海深仇，豈可不報？！陛下聖心獨斷，非為一己之私，實為雪百年之恥，安社稷萬民！”
    他環視全場，將眾人或恍然、或驚愕、或沉思的神情盡收眼底，然後拋出了最關鍵的重磅消息：
    “至於這位禦史同僚所疑，為何不付廷議？”
    李青鬆神色一凜，而後聲如洪鍾：
    “東征大計，早已議定！非陛下獨斷，乃中樞重臣，文武協力，共商國是之果！”
    “去年深秋，禦書房銅鍾長鳴！陛下急召內閣、五軍都督府、六部主官入宮議事！”
    “彼時——”李青鬆的目光掃過那些因回憶而驟然變色的官員麵孔，“便是為定此東征之國策！在場諸公，林尚書、李尚書、王尚書、保齡侯、忠靖侯......乃至老臣本人，皆在！”
    “轟——！”
    如同又一道驚雷在奉天殿炸響！
    “去年深秋？！禦書房銅鍾？！”
    “天！是了！確有此事！那日銅鍾急響，震動宮闈！我等多方打探，卻始終不知所議何事！”
    “原來......原來那時便已定下東征大計？！”
    “內閣、五軍都督府、六部……所有重臣都參與了？！”
    驚愕的低呼瞬間取代了之前的質疑！
    餘下不知情的官員直覺頭皮發麻，渾身起疙瘩！
    無數道目光猛地投向站在前列的那些重臣——林如海麵色如常，李毅微微頷首，王寬捋須不語......他們的平靜，此刻成了最有力的佐證！
    李青鬆的聲音繼續回蕩：
    “彼時，禦書房內，君臣同心！無一人反對東征之議！所議者，唯如何調兵遣將，如何籌措糧秣，如何瞞天過海，如何畢其功於一役！”
    “之所以秘而不宣，封鎖消息，皆因倭寇狡詐，遍布眼線！為保大軍能出其不意，跨海登陸，一舉蕩平敵巢！此乃軍國大秘，豈容泄露？！”
    他最後的目光落在麵如死灰的周正清身上，聲音斬釘截鐵：
    “如今，遼國公賈玌，奉陛下旨意，持天子劍，統帥六師......”
    李青鬆的話音未落——禦座之上，慶帝聲音再次響起，直接接過了話頭：
    “此刻，想必朕的征夷大將軍，已然踏足倭土，旌旗所指，倭寇授首了！”
    “嘶——！”
    “已......已登陸倭國？！”
    “開......開戰了？！”
    “天爺！遼國公此刻已在倭國廝殺？！”
    剛剛因知曉去年密議而震驚的群臣，此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大軍已然開戰”的消息徹底炸懵！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的嘩然席卷大殿！
    賈政隻覺得雙腿一軟，被這樣的消息驚得滿臉虛汗。
    賈璉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心髒狂跳，但他到底比賈政更機敏油滑些，震驚之餘，腦中飛快閃過的是：
    “國公爺平日裏在府裏，與我們吃酒說笑，看著那般隨意......誰能想到，他竟是不聲不響，談笑風生間就扛著這舉國氣運！如此重擔，這份不動聲色的本事......真真是......”
    一股前所未有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瞬間壓過了最初的驚駭。
    “肅靜！”
    夏守忠的尖嗓子徒勞地喊著。
    慶帝的目光緩緩掃過那些失態驚呼、議論紛紛的官員，最終落回跪在地上，已經徹底僵硬的文官禦史等人身上。
    他的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
    “諸卿，李閣老所言，可解你心中之惑？”
    “東征之事，非朕獨斷。乃中樞文武，同心共議之果！”
    “之所以今日昭告天下，非為廷議，隻因......”
    慶帝的聲音微微一頓，帶著一種宣告勝利的霸氣：
    “朕的大軍，已至！刀鋒，已亮！倭寇之血，已染其土！”
    “如此......諸卿，還有何異議？”
    聽得此話，那些跪在地上的禦史言官們麵麵相覷，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事已至此，他們還能說什麽？
    總不能跟整個朝堂的文武大臣唱反調吧？
    那領頭禦史張了張嘴，最終隻能重重地磕了個頭："臣......無異議。"
    其他幾名禦史見狀，也紛紛叩首："臣等無異議。"
    慶帝冷哼一聲，目光如電掃過殿中眾臣。見無人再敢出聲反對，他微微頷首，道：
    "既如此，夏守忠。"
    "奴婢在！"司禮監掌印太監立刻上前。
    "自今日起，"慶帝的聲音擲地有聲，"自今日起，大慶正式對倭國宣戰！命禮部刊印檄文，通傳各省......"
    “——昭告天下！”
    "奴婢遵旨！"夏守忠躬身領命。
    見此，慶帝的目光再次掃過殿中群臣："諸卿可還有本奏？"
    殿內鴉雀無聲。
    "退朝！"
    隨著慶帝起身，夏守忠高聲唱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中，慶帝大步離去，猩紅的龍袍在身後翻卷如浪。
    賈政癱坐在地上，直到同僚攙扶才勉強起身。
    他的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大軍已至倭土"這句話。
    賈璉倒是很快恢複了鎮定，甚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快步上前扶住賈政，低聲道："二老爺，咱們得趕緊回府，把這個消息告訴老太太。"
    賈政木然點頭，雙腿仍有些發軟。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個平日裏在府中還與他們把酒言歡的國公爺，怎麽轉眼間就遠征海外了？
    明明說好的就是去巡視九邊的......現在倒好，一個多月過去......跑去打倭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