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麵對這呼嘯而來的炮彈，賈玌的反應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
    他沒有躲閃，甚至沒有格擋！
    隻是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握著鐵鏈的手臂看似隨意地一抖一甩！
    那枚一直垂在他身側、滴著血的渾鐵流星錘，如同活物般驟然彈起，劃過一道精準而短促的弧線，不偏不倚，迎頭撞上了那枚射來的炮彈！
    “鐺——！！！！！”
    一聲震耳欲聾、遠超之前任何金鐵交鳴的恐怖巨響，猛地炸開！
    火星四濺！
    那枚射來的實心鐵球，竟被賈玌這看似隨意的一甩錘，於半空中硬生生攔截、砸得猛地改變了方向，斜斜地飛向一旁，“咚”一聲深深嵌入了一段完好的城牆牆體之內！
    而賈玌手中的渾鐵錘頭，去勢也被阻了一阻，向後蕩回。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看到這神乎其技、匪夷所思一幕的倭寇，大腦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用......用錘子......砸飛了炮彈？！！
    這......這他媽還是人？！！
    足利義滿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化為徹底的呆滯和茫然。
    但就在這時——
    “轟轟轟——！！”
    另外幾門大筒也終於完成了激發！接連轟鳴！
    三四枚實心炮彈幾乎不分先後，趁著賈玌揮錘攔截第一發、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猛烈地轟擊在了他的胸腹和肩甲之上！
    如此近的距離，根本無從閃避！
    “砰！砰！砰！”
    沉重無比的撞擊聲接連爆響！火星在賈玌那玄黑色的鎧甲表麵瘋狂濺射！
    巨大的衝擊力使得賈玌那魁梧如山的身軀也微微晃動了一下，腳下退了一步，踩碎了幾塊地磚。
    “打中了！全都打中了！”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板載！板載！！！”
    原本陷入呆滯的倭寇們瞬間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狂喜歡呼！
    足利義滿更是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蒼白的臉上再次湧上病態的潮紅！
    細川、山名等人也長出了一口氣，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如此近的距離，被數門大筒直接命中！就算是真正的大魔神，也絕對會被轟穿、轟爛！
    沒有人能在這種攻擊下生還！
    可......他們的歡呼聲隻持續了一瞬。
    甚至不到一個呼吸。
    因為下一刻，白煙稍稍散去，他們清晰地看到——
    身背五麵靠旗的魁梧身影——依舊穩穩地站在那裏，並且......還在動彈！
    那道身影低頭，似乎看了看自己被擊中的胸甲和肩甲。
    那幾處被炮彈正麵轟中的地方，原本光滑優美的甲麵確實出現了明顯的凹陷！
    尤其是正胸口那處，凹陷最深，幾乎有一個拳頭大小，周圍的甲片都出現了細微的扭曲變形！
    但是——
    也僅此而已！
    沒有洞穿！沒有撕裂！更沒有想象中血肉橫飛的場景！
    那幾枚完成了使命的炮彈，此刻正無力地從那深陷的凹坑中滑落，“咚”、“咚”地掉落在賈玌腳下的磚石上，滾了幾滾，便靜止不動。
    而那身猙獰的狻猊鎧，雖然留下了幾處難看的傷疤，卻依舊頑固地、完整地保護著它的主人。
    賈玌抬起頭，覆麵下的目光再次掃向前方。
    “......”
    所有倭寇的歡呼聲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刀猛地切斷！
    戛然而止！
    足利義滿臉上的狂喜和潮紅瞬間褪去，化為死灰一般的絕望和難以置信。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細川賴之手中的太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卻毫無所覺，隻是失魂落魄地看著那幾處凹陷的鎧甲，喃喃道：
    “騙......騙人的吧......連國崩都......”
    “......”
    死寂籠罩了城頭一瞬。
    賈玌微微低頭，覆麵下的目光掃過胸前那幾處嶄新的、深刻的凹痕。
    巨大的衝擊力透過精鋼鎧甲傳遞進來，讓他雄健的身軀也感到一陣微微的酸麻，如同被沉重的攻城錘隔著鐵甲猛烈撞擊了數下。
    這熟悉的感覺......讓他想起了遼東，那些垂死掙紮的清軍，絕望中發射的一輪炮子。
    嗬......總是這樣。
    每當敵人以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時，總會寄希望於這些轟鳴的鐵器。
    而結果，也總是如此！
    他腳步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連環撞擊而略微一頓，竟然不知覺間，陷入了往日的回憶，全然不顧此刻身在何地......有些恍惚起來。
    就在這刹那間，幾名殺紅了眼、或者說被身後督戰的武士逼瘋了的倭寇足輕，嚎叫著挺槍刺到了近前！
    長槍的鋒尖甚至幾乎要碰到他臂甲上的狼頭吞口！
    “大都督——！”
    “保護大都督！”
    林宇目眥欲裂的怒吼和親衛們驚怒交加的咆哮幾乎同時炸響！
    看到主帥竟被倭寇的火炮正麵轟中，雖然看似無恙，但這一幕足以讓所有親衛營將士的心髒瞬間揪緊！
    無邊的憤怒和後怕如同火山般在他們胸中爆發！
    這些跟隨賈玌最久、從遼東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老卒，血性徹底被點燃！
    他們想起了無數次類似的場景，想起了自家主帥是如何一次次如同定海神針般，扛著最猛烈的攻擊，帶著他們碾碎強敵！
    “殺光這群倭寇雜碎！！”
    “一個不留！！！”
    親衛營的陣型驟然變得更加狂暴！
    他們完全放棄了防禦，如同受傷的猛虎，以命換命般瘋狂撲向周圍所有的倭寇，瞬間將那幾個試圖趁機偷襲的足輕剁成了肉泥！
    攻勢之凶戾，甚至讓原本因火炮命中而短暫愣神的倭寇都被殺得節節敗退！
    而處於風暴中心的賈玌，感受著胸膛那逐漸散去的微微震蕩感，那久違的、幾乎要被平凡戰事磨平的殺戮欲望，如同被火星點燃的猛火油，轟然升騰！
    太平靜了......一路以來的戰事，對他而言，都太容易了。
    以至於幾乎讓他忘記，自己這身非人的力量，究竟是為了何種狂暴的毀滅而存在！
    而現在，這幾聲炮響，這幾分酸麻，恰到好處地喚醒了他心底那沉睡的巨獸！
    “嗬......”
    麵甲下，傳出一聲低沉而愉悅的輕笑。
    緊接著，這輕笑化為了暢快淋漓、卻讓所有聽到的倭寇如墜冰窟的——大笑！
    “哈哈哈！好！有點意思！”
    賈玌猛地抬頭，狻猊麵甲的眼孔中，仿佛有實質般的血光迸射而出！
    他不再停頓，不再緩步前行！
    “砰！”
    他腳下猛地發力，堅硬的城磚瞬間龜裂凹陷！
    那高大魁梧、披掛著近兩百斤重甲的身軀，此刻卻爆發出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猛虎下山般的恐怖速度！
    他單手拖著那柄依舊滴著血肉的渾鐵流星錘，鐵鏈在身後嘩啦作響，整個人如同一輛失控的鋼鐵戰車，悍然撞入了前方因火炮無效而陷入呆滯、恐慌的倭寇人群之中！
    “轟——！！”
    根本不需要揮舞兵器！
    僅僅是憑借著那蠻橫無比的衝撞力，最前麵的幾名倭寇就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慘叫著倒飛出去，撞倒身後一片！
    直到此時，賈玌手中的流星錘才再次呼嘯著掄起！
    不再是精準的點殺，而是毫無花哨的、狂暴的橫掃、猛砸！
    “嗚——嘭！！”
    “哢嚓——啊！”
    鐵錘過處，筋斷骨折，血肉橫飛！
    他根本不在乎麵前是武士還是足輕，是試圖抵抗還是跪地求饒！
    所有擋在他前進路線上的活物，都被那狂暴的力量無情地粉碎、掃清！
    他就像一尊徹底蘇醒的殺戮魔神，每一步踏出，都在城牆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每一錘揮出，都在人群中製造出一片殘缺不全的真空地帶！
    “魔......魔神啊！！！”
    “逃！快逃啊！！！”
    “他不是人！他是披著人皮的八岐大蛇！！！”
    最後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無論足利義滿之前許下了多麽重的賞格，無論後退有多麽嚴厲的懲罰，在此刻絕對的力量和恐怖的碾壓麵前，都失去了意義！
    幸存的倭寇們發出了淒厲到極致的尖叫，徹底失去了所有抵抗的意誌！
    他們丟掉了武器，推搡著，哭喊著，如同無頭的蒼蠅般，隻想離那個玄黑色的死神越遠越好！
    甚至為了爭奪逃命的通道，他們自己人之間就開始互相踐踏、砍殺起來！
    混亂！徹底的崩潰！
    而賈玌，就踏著這崩潰的浪潮，目標明確，筆直地殺向那杆依舊矗立、卻已經開始搖搖欲墜的足利二引兩紋旗！
    “攔......攔住他！快攔住他啊！”
    足利義滿看著那勢不可擋、朝著自己直線衝來的玄甲殺神，看著自家軍隊如同雪崩般瓦解，最後一點勇氣也消失殆盡！
    他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他再也顧不得什麽將軍的威嚴，什麽玉碎的決心，腦子裏隻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他一把推開試圖攙扶他的親衛，聲音帶著哭腔和徹底的驚惶，語無倫次地嘶吼著：
    “走！快走！離開這裏！退到天守閣去！快讓開！別擋路！！”
    他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在親衛旗本的拚死護衛下，狼狽不堪地向著通往城內、通往天守閣的方向逃去！頭盔歪斜，陣羽散亂，模樣淒慘到了極點。
    主帥一逃，最後一點組織抵抗的可能性也徹底消失。
    “城破啦！！！”
    “將軍大人跑啦！！！”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了第一聲，絕望的呼喊如同瘟疫般瞬間傳遍整個門司城頭！
    還在負隅頑抗的倭寇瞬間失去了最後的主心骨，紛紛放棄陣地，加入了大潰逃的行列！
    而大慶軍的攻勢，則如同決堤的洪水，變得更加洶湧澎湃！
    “萬勝！大都督威武！”
    “殺進城去！築京觀！”
    無數的慶軍士卒歡呼著，如同潮水般從各個雲梯、從呂公車打開的缺口湧上門司城頭，迅速清理著殘存的抵抗，占領垛口，並向城內發起了追擊！
    一麵麵赤紅色的“慶”字軍旗和各式營旗，被用力地插在了門司城的城樓和垛口之上，迎風獵獵作響！
    門司城，這座扼守關門海峽的重鎮，其城牆防線，在賈玌這非人武力的強行突破和後續大軍源源不斷的湧入下，至此——宣告全麵易主！
    血腥的巷戰和追擊，即將在城內展開。
    而賈玌的腳步並未停留，踏過滿地的殘肢碎甲，猩紅的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玄甲上的凹痕與血汙更添猙獰。
    日落之前，十丈京觀。
    他的軍令，必須完成。
    而足利義滿的頭顱，將是這座京觀最頂端、最合適的裝飾！
    這般想著，賈玌冷笑一聲，立於門司城頭，目光掃過城下因主帥潰逃而徹底陷入混亂、狼奔豕突的倭寇潰兵，以及城內那些仍在負隅頑抗的零星據點。
    潰敗已成定局，但屠殺，才剛剛開始。
    麵甲下，他冰冷的聲音響起，傳入緊隨其後一眾殺紅了眼的將領耳中：
    “傳令！！！”
    僅僅兩個字，讓周圍因狂熱廝殺而粗重喘息的所有將領瞬間屏息，目光灼灼地聚焦於那道如同血染神隻的身影。
    “肅清城牆，控製所有城門、箭樓、武庫。凡持械者，殺無赦。”
    “沿主街推進，逐屋清剿。遇抵抗，焚屋。遇聚集，縱騎踏之。”
    “得令！”
    一眾將領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這正是他們渴望的複仇與功勳！
    “林宇。”
    “末將在！”
    林宇按刀肅立，卻顯得更加凶悍。
    “親衛營，隨我繼續追擊足利義滿。他逃不遠！”
    “諾！”
    林宇眼中寒光一閃，毫不猶豫。
    最後，賈玌微微抬頭，望向城內那最高聳的天守閣方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碾碎一切的鐵血意誌，如同滾雷般傳遍整個城牆區域，甚至壓過了戰場喧囂：
    “全軍聽令！”
    “凡目之所及，凡刃之所向——”
    “倭寇——盡屠！！”
    “無需留俘！無需受降！”
    “日落之前——”
    “本督要在這門司城下，以十萬倭頭——”
    “築——京——觀——！！！”
    最後三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衝天的煞氣和不容動搖的決心！
    “轟——！！！”
    這道命令，如同最猛烈的助燃劑，瞬間將本就沸騰的大慶軍戰意點燃至巔峰！
    “大都督有令！盡屠倭寇！築京觀！！”
    “萬勝！萬勝！！”
    “殺！殺！殺！！”
    所有聽到命令的大慶將士，眼睛徹底赤紅！
    最後一絲可能存在的憐憫或猶豫被徹底拋卻，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最徹底的殺戮欲望！
    軍令如山！更何況這是他們視若神明的統帥親口下達的、帶著雪恥意味的終極命令！
    “為了大都督、為了陛下——殺啊！！！”
    無數的怒吼聲從城頭、從剛剛湧入城門的軍隊中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