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定倭歸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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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都督府門前,不多時,便見街道盡頭,一隊風塵仆仆的人馬逶迤而來。
    為首一名官員,年近五旬,麵容清臒,眼神銳利,雖旅途勞頓,官袍卻穿戴齊整,正是周廷玉。
    周廷玉遠遠望見都督府門前佇立之人,紫袍玉帶,英姿勃發,雖年輕卻氣度威嚴,頓時大驚。
    急忙翻身下馬,疾行數步上前。
    他身後一眾屬官見狀,也紛紛趕忙下馬,小跑著跟上。
    周廷玉來到二人麵前,先向賈玌深深一揖:"下官周廷玉,奉旨而來,豈敢勞遼國公與定遠伯親迎!真是折煞下官了!"隨即又轉向蘇瑾言行禮:"下官參見定遠伯!"
    眾屬官也齊齊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些微喘息與恭敬:"參見遼國公!參見定遠伯!"
    聞言,賈玌哈哈大笑,上前虛扶周廷玉一把,蘇瑾言也含笑拱手還禮。
    “諸位何須如此多禮!”賈玌語氣熱絡,毫無上位者的倨傲:“本督在此,盼星星盼月亮,可算將你們盼來了!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蘇瑾言也溫言道:"周巡撫與諸位大人遠來辛苦。大都督連日來常念叨,說若有精通庶政的能臣到來,倭地治理便可事半功倍。今日總算將諸位盼來了。"
    賈玌點頭笑道:"正是如此。有諸位精通庶務的能臣幹吏到來,我這肩上的擔子,總算能卸下大半,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一眾官員見兩位勳貴如此姿態......特別是那天下聞名的賈天戈,心中皆是震動。
    他們雖與這位年輕的遼國公並無深交,卻也早聞其名。
    朝野皆知,賈天戈雖功高蓋世、聖眷無雙,卻從不以勢壓人,待下寬和,禮賢下士之風有口皆碑。
    如今親眼得見,方知傳言不虛。
    眼前之人剛剛踏平倭國、威震四海,立下不世之功,本應功高自傲,此刻卻毫無驕矜之氣,反而親自出府門迎接,言語謙和,態度誠懇。
    定遠伯亦是溫文有禮,毫無武將的粗豪之氣。
    見此情形,眾人心中頓生好感,惶恐之餘更添幾分欽佩與敬重。
    "遼國公、定遠伯言重了!"周廷玉連忙道:"二位率王師犁庭掃穴,建不世之功,下官等方能奉命前來收拾殘局,做些微末功夫,豈敢言辛苦?後續諸多事務,還需二位將軍掌總決斷,下官等唯命是從。"
    賈玌笑著擺手,"諸位遠道而來,不必拘禮。府內已備薄酒,為諸位接風洗塵。周禦史,請隨我來,正好與本督和定遠伯說說京中近況,以及陛下對倭地治理的具體旨意。"
    說罷便引著周廷玉往府內走去,蘇瑾言也含笑相伴在側。
    “大都督言重了!大都督率王師犁庭掃穴,建不世之功,下官等方能奉命前來收拾殘局,做些微末功夫,豈敢言辛苦?後續諸多事務,還需大都督掌總決斷,下官等唯命是從。”
    賈玌笑著擺手,"諸位遠道而來,不必拘禮。府內已備薄酒,為諸位接風洗塵。周禦史,請隨我來,正好與本督說說京中近況,以及陛下對倭地治理的具體旨意。"
    說罷便引著周廷玉往府內走去。
    其餘官員則被親兵引往偏廳暫歇,奉上茶點。
    這些官員大多第一次遠渡重洋來到這新附之地,原本心中忐忑,隻道是要在這蠻荒瘴癘之處受苦,更擔心會受到軍中將領的刁難。
    如今見賈玌如此禮遇,皆感意外之餘又大為安心。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官員撫著胡須感歎道:
    "老夫在京中便常聞遼國公威名,今日得見,方知何為真正的國之柱石。弱冠之年,便為陛下平定遼東,如今又踏平倭島,開疆拓土,更難得的是立下如此不世奇功,竟仍能不矜不伐,禮賢下士,實乃我大慶之幸啊!"
    旁邊一位中年官員點頭附和:
    "正是如此。下官離京前,內人還憂心忡忡,隻道這新附之地必是野蠻未化,軍中將領也多粗魯難處。如今見國公爺這般氣度,倒......顯得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另一位官員接口道:"遼國公威震四海,卻如此謙和待下,實乃罕有。想來有此明帥坐鎮,倭地治理必能順利開展,你我也可安心在此施展拳腳,不負陛下所托。"
    又一人道:"正是此理。能在國公爺麾下效力,實為我等的福分。看他年紀雖輕,卻沉穩幹練,文武雙全,怪不得聖眷如此隆厚。"
    見一眾同僚如此,方才率先開口的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官員捋須頷首:
    "老夫宦海沉浮數十載,曆經三朝,縱觀古今青史,多少少年得誌者,或恃才傲物,或居功自矜。”
    “縱是漢之霍驃騎,亦不免有"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之傲;唐之李衛公,亦有"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之矜。"
    他目光深遠,繼續道:
    "然觀遼國公,弱冠之年便建不世之功,北定遼東,東平倭島,開疆拓土之功業,直追衛霍。”
    “更難得的是,功高而不自居,位顯而不自矜,待士以誠,接物以禮,實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這般胸襟氣度,莫說當世罕見,便是縱觀青史,能與比肩者亦寥寥無幾。真乃天佑大慶,賜此棟梁!"
    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深以為然,皆慶幸能在這等明帥麾下任職,原本對於遠赴海外的種種擔憂頓時消散大半,反而對日後在倭地施展抱負生出了幾分期待。
    感慨之際,忽有一名年輕些的官員像是想起了什麽,情不自禁道:
    “說起來......國公爺如今已是一等國公,尊榮已極。此番東征,又是滅國之功,待倭地徹底平定,凱旋還朝之日,不知陛下會如何封賞?這...國公之上...”
    他話未說盡,但意思已然明了——國公之上,便是郡王、親王......這已不是功勳的問題,而是關乎國體祖製。
    可眾人聽著這話,偏廳內頓時安靜了幾分。
    方才還頗為熱絡的氣氛仿佛被無形的寒風吹過,驟然冷卻。
    那年輕官員話一出口便自知失言,臉色“唰”地一下白了,額角甚至滲出細汗。
    幾位老成持重的官員立刻交換了一個警示的眼神。
    其中一位輕咳一聲,正要出言轉圜。
    還是那位頭發花白、威望最重的老官員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以遼國公之立身行事,其誌在安邦定國,而非貪慕虛位。此番功績,彪炳史冊,陛下之隆恩,必不負功臣。至於究竟是何等殊榮......”
    他話語微頓,目光掃過在場諸人,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此乃陛下聖心獨運之事,非我等外臣所能妄議。我等當思之要務,乃是竭盡所能,輔左遼國公,將這倭地治理妥當,令其成為我大慶名副其實之新土,源源不斷產出金銀礦利,以報陛下信重之恩。”
    “此方為臣子之本分,亦是回報遼國公今日禮遇之正道。”
    “諸位,慎言,慎行!”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從對極高爵位的狂熱揣測中清醒過來,背後甚至驚出一層細汗。
    老大人說得對,妄議此事,非但無益,若傳入有心人耳中,怕是頃刻間就能招來禍端。
    那先前失言的年輕官員更是連忙躬身,聲音微顫:
    “下官......下官一時忘形,口不擇言,多謝老大人教誨!”
    然而,盡管嘴上如此說,眾人心底那被勾起的念頭卻難以輕易壓下。
    不敢再議論,卻不代表不去想象。
    每一位官員都忍不住在心馳神往:
    待到倭地徹底平定,遼國公這等不世功臣凱旋還朝、麵聖之時,那將會是何等風光無兩的場麵?
    陛下又會拿出何等曠古爍今的恩賞,才能配得上這犁庭掃穴、開疆拓土的滔天功績?
    國公之爵已至人臣極致,再進一步......那將是何等光景?
    光是想想,便讓人覺得心潮澎湃,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戰栗。
    眾人心癢難耐,隻恨不能親眼見證賈玌凱旋之日時的——盛景!!!
    ......
    分賓主落座後,望著周廷玉,賈玌關切問道:
    “周巡撫此行帶了多少人手?一路可還順利?”嗯
    “回大都督,隨行官員、吏員、匠戶共計三百七十六人,一路雖有些風浪,所幸陛下洪福庇佑,人員物資皆安然抵達。”
    “回大都督,隨行官員、吏員、匠戶共計三百七十六人,一路雖有些風浪,所幸陛下洪福庇佑,人員物資皆安然抵達。”
    “好,好!”賈玌點頭,隨即神色一正,切入主題:“周巡撫既至,我便直言了。倭地初定,百廢待興。
    我軍中兒郎,打仗是把好手,於這民政經濟、開礦理財之事,卻是束手束腳,難展拳腳。
    如今有周巡撫與諸位能吏到來,這治理安民、開采礦利之重任,總算有了依托。今後諸多細務,還需周巡撫多多費心,即便是我,也要仰仗周巡撫的章程辦事。”
    周廷玉聞言,心中暖熱,連忙拱手:“大都督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內之責,定當竭盡全力,以報陛下與大都督信重,絕不敢有絲毫懈怠。”
    賈玌欣然頷首,似是想起什麽,語氣轉為些許隨意,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說起來,周巡撫離京前,陛下......可另有交代?或有話帶給本督?”
    周廷玉像是猛然記起要緊事,神色一肅,鄭重應道:
    “大都督明鑒,陛下確有吩咐。”
    他邊說邊從懷中貼身內袋裏,取出一個用明黃綢緞仔細包裹的扁平小匣,雙手奉上:
    “陛下親口囑咐,此密函務必親手交予大都督。陛下還說......倭地大局初定後,望國公能早日班師回朝,陛下......甚是想念。”
    賈玌聞言,神情微動,立刻起身,鄭重地雙手接過那明黃小匣。指尖觸及那光滑的綢緞,他動作稍稍一頓,目光凝在那明黃包裹上,一時竟有些出神。
    蘇瑾言在一旁看得分明,見周廷玉已完成使命,便笑著開口道:
    "大都督,周大人一路勞頓,想必也乏了。而今您既有要務,不如便由末將代為招待周大人一行。他們初來倭地,許多事宜還需安排妥當。"
    賈玌被他的話拉回心神,抬眼看向蘇瑾言,見他眼中帶著了然的笑意,不由也笑了:
    "如此也好,周巡撫與諸位同僚遠道而來,務必好生安排,不可怠慢。皆是朝中同僚,日後還要共事!"
    蘇瑾言拱手應道:"大都督放心,末將省得。"說罷便對周廷玉做了個請的手勢,"周大人,請隨我來。"
    周廷玉何等精明,見狀知趣地再次行禮告退,隨著蘇瑾言退出廳去。
    待二人離去,廳內獨留賈玌一人。
    賈玌指腹摩挲著那明黃綢緞,略一沉吟,方才揭開火漆,取出了內裏的信箋。
    目光掃過那熟悉的字跡......
    賈玌逐字讀罷,閱畢,唇角笑意再難抑製:“如此......肉麻!!!”
    他搖頭失笑,將信箋輕輕放在案上。這般直白熱烈的牽掛之語,也就那位陛下寫得出來了。
    笑著笑著,賈玌忽然收斂了神色,想著信中寫的其他內容......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他緩步走出大廳,望向遠處海天一色的景象。
    波濤洶湧的大海那頭,是故土,是天京。
    是那個對他推心置腹的的君王。
    是那位在病榻之上,等待他凱旋的太上皇。
    還有......那個在遼國府中,不知是否又因思念而消瘦了幾分的女子。
    微風拂麵,帶來思鄉的氣息。
    賈玌輕歎一聲,聲音消散在風裏:
    "是啊......確實該回去了。"
    "陛下,還有太上皇......還有......玉兒......都在等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