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感受到他的走近，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眼中倒映出賈玌那越來越近的身影，纖長的睫毛輕顫。
    賈玌在她麵前站定，沒有絲毫猶豫，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微涼而纖細的手。
    林黛玉指尖微微一顫，似乎有些不習慣他這般當著眾人的麵如此直接。
    抬眼間見眾人目光溫和，一臉姨母笑的望著他們，她臉頰一熱，那點不自在便散了，隻垂眸輕聲應道：
    “夫君。”
    賈玌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回暖，才低聲道：“嗯，我回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
    林黛玉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量，聽著他那句低沉的話語，心中雖翻湧著千般思緒，萬種牽掛，最終卻隻是指尖在他掌心極輕地回握了一下，複又低低應了一聲：
    “嗯。”
    聲音輕軟，幾乎微不可聞，卻已道盡了一切。
    賈玌感受到她那細微的回應，知她性情如此，亦不再多言，隻又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這才鬆開。
    正當賈玌欲再開口說些什麽時，賈梁氏適時地開口了：
    “好了，見過便好。你一路風塵，甲胄未卸，還需即刻沐浴更衣，去除征塵，才好去宗祠給祖宗上炷香，稟告今日之事。玉兒，你且隨玌兒回去更衣。”
    她這話既全了禮數，也給了兒子兒媳獨處的空間，更將接下來的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
    林黛玉聞言，立刻斂衽應道：
    “是，母親。” 她自然地微微用力，反手輕輕引著賈玌，“夫君，請隨我來。”
    賈玌聞言，點了點頭，隨即轉向身後的賈蓉、賈薔、賈琮、賈芸四人，沉聲道：“你們四個也各自回去，速速沐浴更衣，換上官服爵服。一炷香後，宗祠集合。”
    四人聞言，神色一凜，立刻齊聲躬身應道：“是！謹遵王爺（叔父）吩咐！”
    安排妥當，賈玌這才對堂內眾人拱手道：“老太太，母親，諸位嬸嬸妹妹，我等暫且告退。”
    “快去吧。”賈母發話道。
    其餘女眷也紛紛起身相送。
    賈玌便隨著林黛玉，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離開了承慶堂，往他們夫婦所居的正院而去。賈蓉等四人也各自匆匆離去準備。
    正房內室早已備好了熱水和幹淨的中衣常服。
    丫鬟們悄無聲息地行禮後便退了出去，並細心地將門掩上，將空間留給了久別重逢的夫妻二人。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細微的水聲和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林黛玉上前，垂眸替賈玌解下沉重的甲胄。她的動作並不熟練，甚至有些笨拙，指尖偶爾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內裏的衣衫，能感覺到布料下堅硬的身軀和溫熱的體溫。
    賈玌低頭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和微微顫動的睫毛，不知為何，忽然低笑了一聲。
    這聲笑來得突兀，林黛玉手上動作一頓，抬起眼簾，眸中帶著些許疑惑：“夫君笑什麽？”
    賈玌搖了搖頭，並未回答，轉而道：“這段時日，辛苦你在家中操持了。想必當初得知我率軍東征時，家裏很是震動了一番吧？”
    林黛玉聞言，眉眼微彎，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一邊細聲說起：
    “辛苦是份內的事，何足掛齒。倒是那日，消息傳來時，園子裏確是炸開了鍋呢。”她聲音輕柔，帶著幾分回憶的笑意，“老太太驚得半晌沒說話，後來才歎道，‘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矣’。璉二嫂子直嚷著要開賭局猜你幾時凱旋，結果讓璉二哥好一頓說。環兄弟他們得知也是怔了許久，喃喃念著‘原來二哥是做這般大事去了’......”
    賈玌聽著她細語輕聲地說著這些家長裏短，眼前仿佛浮現出當日園中情景，嘴角也不由得噙著笑意。
    待甲胄盡褪，隻著中衣，賈玌忽然伸手，輕輕握住了林黛玉正在為他整理衣襟的手。
    林黛玉抬眸望他。
    賈玌看著她清澈的眼眸，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然：“隻是......終究是公務繁忙，諸多瑣事纏身，能陪在你身邊的時日甚少，委屈你了。”
    林黛玉微微一怔，隨即反手輕輕回握了他一下，搖頭道：
    “夫君何出此言？好男兒誌在四方，為國征戰、安定社稷乃是本分。妾身雖為女子，亦知此理。夫君無愧於朝廷，無愧於百姓，便是對妾身最好的回饋，何來委屈之說？”
    賈玌看著她眼中全然的信任與支持，心中暖流湧動，忽然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林黛玉猝不及防跌入他帶著淡淡皂角清冽氣息的懷抱，臉頰貼著他溫熱的中衣，能感受到其下堅實胸膛傳來的沉穩心跳。
    她先是身體微僵，隨即緩緩放鬆下來，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
    賈玌將下頜輕抵在她發間，低聲道：“東征已畢，倭患永除。北疆......亦不足為慮了。往後歲月，大抵能清閑許多，餘生漫漫，我總能多陪陪你了。”
    林黛玉在他懷中輕輕“嗯”了一聲，卻忽然抬起一隻手，用一根纖指抵住了他的唇，柔聲道：
    “夫君的心意，妾身明白了，也很歡喜。隻是......”她微微仰頭，看著他，“夫君如今身兼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又新晉遼王爵位，肩上的擔子隻會更重。北疆草原諸部雖暫安，然其勢猶在，將來如何，尚未可知。夫君切不可因妾身而懈怠了國事。”
    賈玌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朗聲笑了起來，忍不住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怎麽？還不信夫君的話？我說北疆再無威脅，便是再無威脅。草原......已不足為懼矣。”
    賈玌的語氣篤定從容，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
    先前東征未啟時，賈玌對 “圍殲蒙古” 本就心有忐忑；可若曆經東征，他反倒連後續處置蒙古的信心都沒了，那這一趟勞師遠征，難道不是白打了？
    更何況慶帝早已將他先前所獻三策付諸實施，步步蠶食草原筋骨。
    無論蒙古察與未察，有他賈玌在朝一日，草原便永無翻身之機，隻能在這溫火慢烹中耗盡氣力！
    林黛玉雖不懂軍國大事，但見他如此篤定，心中便也信了十分，開懷笑道：
    “我自然信你，”這般說著，林黛玉話音一頓，而後驕傲開口，“不過......古往今來，像夫君這般成就，能及者怕是屈指可數了。今日太廟......上皇那般厚賞......”
    她聲音漸低，想起那傳聞中的五項殊榮，仍覺心驚震撼。
    賈玌擁緊了她，想到了於文武百官麵前駕崩的太上皇，沉默了片刻，方才沉聲道：
    “上皇厚恩，我感念於心。這份殊榮，不僅是對我，更是對無數浴血將士的肯定。”他頓了頓，聲音愈發顯得磁性，“能得此名，立於朝堂，護佑家國，兼有你在身邊，於我而言，皆是實實在在的。”
    室內一時靜謐，隻餘彼此相擁的暖意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