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關注蕭如月的不止世子一個，還有在煉香房煉香的蘇家大小姐蘇雲梨。
    煉香房臨水照花，一片碧波盡頭就是洗墨亭。
    她看著蕭如月，眼裏藏不住的嫉妒。
    “二妹，三妹才華橫溢，看來未必在你之下呢。”
    熏香嫋嫋，蘇雲梨將煙蘿香放在鼻尖輕嗅，把嫉妒深藏，語氣柔細，帶著絲絲笑意。
    那邊的蘇木晚，調製的是一味冷香，如她的人一般，清冷，悠遠。她冷冷看了蘇雲梨一眼，把調製好的香放進銀奩。
    “大姐，你若多花些心思在課業上，未必會比我和三妹差。”
    言外之意，就是說蘇雲梨不務正業，又居心不良。
    蘇雲梨塗著蔻丹的指甲，扣緊了裝香料的銀奩，麵上卻不顯露半分不滿。
    而蘇木晚一番話說完，便利落起身，散學了，手上提著裝滿香料的木盒，往門外走去，卻蕭如月撞了個滿懷，木盒裏的銀奩散落了一地。
    “對不起。”
    蕭如月誠懇道歉。
    蘇木晚卻沒看她一眼，冷漠俯首將木盒收拾好，抬著高傲的脖頸走了，臨走走前卻轉頭看了蕭如月一眼，意味深長。
    第二節畫課即將開始。
    畫課先生早已認識蕭如月，一見到她，便道：“快去拿上筆墨紙硯，今日，先生我帶你們去看山去看水，感悟天地山水。”
    這一路，就走到了城南，又出了城門。
    映入眼簾，一片雜草，已至雙膝高，四周零零散散掛著五六麵魂幡，處處白骨皚皚。
    這是燕京城外，一處亂葬崗。
    卻也是蕭家最終埋首之處。
    蕭如月在馬車上，打開簾子，靜靜望著這一片土堆，所謂“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也不過如此了吧。
    南山到了，馬車停在從山間流淌下來的小河邊。
    畫課先生一番講解，語畢之後，叫眾人自己感悟山水。
    蕭如月蘸墨臨摹山水，心卻靜不下來，耳邊不斷回響起白術說的那些話。
    “你要報仇，卻不知道仇人是誰。你要找仇人，卻根本無從找起。”
    “我可以幫你報仇，但是你也要答應我的條件。”
    “刑部尚書庶子李容寒，如今是禁衛的大統領，他平步青雲，就是踩著你蕭家府上三百多口人命，得到明成言賞識器重。他是你最直接的仇人。”
    “蕭家三百多口人一夜屠盡，屍首被運往城南亂葬崗，做叛軍處理。你若有機會，可去上香祭酒。”
    ——上香祭酒。
    無香也無酒，蕭如月兩手空空，便在叢中折了一把寒菊，往亂葬崗去。
    莫約半個時辰，她站在了魂幡下。
    先前在馬車上時，看這些土堆隻是淒涼，甚至還覺得排列也算錯落有致，一走近才真正發覺脊背生涼。
    亂葬崗不算大，蕭如月走了一圈，發現隻有西邊有過動土的痕跡，可惜她如今無權無勢，做不到為親埋骨，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
    而這一切，都是拜那個皇帝所賜，若不是他，現在她便是這世間最尊崇的女子。
    她把手中的一束寒菊插入土堆，攥緊袖中十指，麵上卻沉靜如水，對著荒墳發誓：
    ——等我報仇雪恨，就帶你們回去。
    一陣陰風吹過。
    蕭如月敏銳地往後頭看去，但除了有些煙雲霧繚，並沒有異常。
    她皺了皺眉，湊近撥開雜草，空無一人。
    許是她想太多了。
    蕭如月自嘲搖頭，轉身往回走。
    她不知道的是，草垛間煙雲霧繚，雜草叢生之中，隱隱約約，真似有人影在。
    蕭如月回去得巧，正好畫課先生在收拾筆墨要打道回府了。
    她便交了作業，坐上馬車。
    因蘇澄禾與她一同都是回蘇府，他們兩人便做在一個馬車裏，大眼瞪小眼，依舊是不對盤的模樣。
    “不過是會畫一些不入流的畫作，可敢去詩會一教高下？”蘇澄禾不服氣道。
    “詩會？”蕭如月疑惑，勾唇道，“你想和我一教高下？”
    蘇澄禾冷哼一聲：“那可是長公主舉辦的詩會，和普通詩會不同，你就說敢不敢應吧！”
    長公主。
    安慶長公主，金枝玉葉，蕭如月曾經與她見過幾次麵，卻意外很是投緣。
    “好啊，有何不敢。”蕭如月漫不經心道。
    蘇澄禾得逞一笑，道：“長公主的宴會定在元宵之後，尚有半月有餘，你多加溫習說不定還不至於輸的太難看。”
    蕭如月看著蘇澄禾得意自信的模樣，隻是一笑而過。
    她倒是要看看，不學無術的紈絝蘇澄禾有什麽自信可以勝過她，難道隻因她從山裏回來，就篤定她目不識丁嗎？
    很快，馬車便到了蘇府宅前。
    蕭如月在蘇澄禾後頭下了馬車，見他一下馬車，就被下人簇擁著噓寒問暖，奉上吃食糕點，模樣好不風光。
    被人嬌養的貴族子弟。
    蕭如月搖搖頭，回了西苑，隨意用過晚膳後，便洗漱一番便躺下了。
    夜裏卻是驚夢連連，猛然驚醒，睜開眼睛，就看到床頭站著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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