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
    蕭如月坐起身，冷靜道。
    眼前的人影鏗鏘跪地，傳來低沉的嗓音：“小姐。”
    熟悉的聲音喚起了蕭如月的回憶。
    蕭如月猶豫喚道：“封刀？”
    “正是屬下。”
    蕭如月眼裏明光驟亮，猛然掀開被褥下床，顧不上穿鞋，扶起封刀，難掩因激動顯得顫抖的聲音：“是不是，蕭家還有活口？”
    封刀沉默片刻，道：“是……”
    在蕭如月麵露喜色時，又話鋒一轉：“隻是屬下保護不利，小少爺不見了……”
    蕭如月的喜色僵住了。
    蕭如宸是蕭家最小的兒子，六七歲的孩童，在腹背受敵的燕京，如何活得下去。
    希望落空，蕭如月就像被抽幹了力氣，扶著床沿癱倒在地。
    封刀跪在地上請罪：“屬下有負老將軍囑托，救不了小姐，又沒保護好小少爺，實在罪該萬死！”
    默了片刻，蕭如月的眸子慢慢恢複了一些光亮，她道：“阿宸是如何丟的，你細細講來。”
    那日，李容寒帶人抄家，蕭老將軍見情況不對，叫來封刀讓他帶著蕭如宸趕緊走，
    蕭家一倒，宮裏就傳來要廢後的消息，封刀安置好蕭如宸，便動身去皇宮，想將蕭如月救出來。
    可惜，隻差一點點便可事成。
    他扮成太監，來到冷宮外時，明成言剛從裏麵出來，隨後冷宮就起了大火。他望著火光，以為蕭如月已死，隻能先退出皇宮，恰巧被入宮覲見的李容寒發現了。
    李容寒武功極高，交手之際，封刀被其重傷。因身後有追兵，就沒有第一時間回客棧，等甩開尾巴回去，才發現小少爺已經失蹤多日。
    直到今日，封刀在亂葬崗徘徊，遇到了蕭如月，才知道小姐未死，一路跟來了左相府。
    蕭如月越聽，臉色越是蒼白。
    “明成言……”
    蕭如月語氣生恨，狠狠抓緊了掌下被褥。
    報仇的心從未如此堅定。
    她站起來，眼底流轉著水光，一身正骨錚錚，對封刀道：“你可願成為我的護衛，直到我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封刀看著眼前冷冽的女子，背影像極了蕭老將軍行兵指令的樣子，宣誓道：“屬下秉承老將軍遺願，萬死不辭！”
    “好！”蕭如月轉頭看著封刀，“既然如此，我兄長的死因，還要麻煩你去一探究竟，我不相信我兄長會通敵叛國，更不相信區區北寧，能叫我兄長屍骨無存！”
    情至深處，蕭如月眼眶發紅，嗓音喑啞，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滅門之恨。
    “屬下領命！”
    封刀離開後，夜裏天上突然開始飄雪，零零落落，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早晨，天地一色，銀裝素裹。
    “嘶！好冷！”吉祥在門外守夜，天亮時分被凍醒了，此時空氣中還飄蕩著淡淡的桂花香，她捂著冰涼的手，鼻子通紅，起身四處嗅了嗅，“奇怪，昨夜這麽冷我怎麽還能安睡到天亮？這桂花香又是哪裏來的？”
    吉祥一個人嘀嘀咕咕，沒注意端著銅洗走近的秋霜，一下子，兩個人撞了滿懷，銅洗中的熱水盡數潑在吉祥的身上。
    “啊！”
    兩人同時驚呼，吉祥被燙到，杏眼一瞪，直接甩了秋霜一個巴掌。
    “怎麽走路的？別以為現在我們都是三小姐的大丫鬟，你就真的能和我平起平坐了！給我小心些。”
    秋霜捂著左臉，銅洗被打翻在地，含淚站在一邊，一臉畏懼：“秋霜不敢。”
    吉祥拍了拍身上的水珠，道：“晦氣！”
    可憐秋霜挨了一巴掌，左臉腫了起來，撿起銅洗哭哭啼啼重新去打水。
    這一切，被蕭如月盡收眼底。
    她把玩著手上的玉鐲，眼神晦暗，心底自是一番籌算。
    有心抓一抓身邊的壞蟲。
    恰恰此時臨近元宵，宮中擺宴，大肆宴請臣子，對於眾臣來說，此時的新帝風華正茂，後宮隻有楚蓉一位寵妃，更何況蕭皇後剛死，後位空懸，該生出心思的也都生出了心思，隻巴巴盯著後位，盼著家族也出位皇後。
    蘇家也是名門望族，自然不甘落後，衣服都在如意樓提前定好了。至於蕭如月，回府的日子晚了些，衣服是這幾日趕製的，最晚送到府上。
    說來也巧，本來蕭如月是不該在宮宴名單上的，蘇府這邊的宴會之事，都是趙姨娘在處理，她巴不得蕭如月永無出頭之日，又怎麽會多費心思報她的名字上去。
    還是侯府那邊，將魏小侯爺未來夫人的名字添了上去，大約也是遂安侯聽了蕭如月在書院作畫一事，認了她這個未來的兒媳婦。
    蕭如月得到消息時，正在房裏看詩書，聞言不冷不熱得笑了一聲。
    此良機天賜，倒是省事不少。
    隻是趙姨娘那邊，又氣得多摔碎了幾盞茶具和幾隻花瓶。
    赴宴前日，天氣有些陰沉，斷斷續續又下了些雪，路上一片泥濘，因此給蕭如月趕製的衣服，便還在內務處放著。
    “小姐！”吉祥突然闖進來，身上帶了一股寒氣，頭上還有幾朵未融化的飄雪。
    蕭如月挑眉抬眼，放下手中書卷。
    “小姐，奴婢聽到趙姨娘說要對你的華服動手！”吉祥進門跪在蕭如月麵前，神色焦急道。
    見狀，蕭如月挑了挑眉：“吉祥，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可確定聽清楚了？”
    吉祥再三保證：“千真萬確！曾經奴婢是趙姨娘院裏的人，可現在奴婢一心向著小姐啊！”
    蕭如月轉了轉手腕處的玉鐲，道：“那就走一趟吧，如若你句句屬實，重重有賞。”
    “謝小姐！”吉祥連連磕頭，難藏喜色。
    兩人穿過長廊和花苑，到了內務房門外，瞧著裏麵有人影晃蕩，吉祥衝上去就喝道：“住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毀壞三小姐的衣服！”
    那婢女正舉著剪子，往案上疊好的衣服上戳，被吉祥一嚇，手上剪子掉落在地上，一臉驚恐看著蕭如月，跪在地上。
    “三小姐饒命！奴婢冤枉！”
    蕭如月搖搖頭，惋惜道：“求我無用，到母親那裏說理吧。”
    吉祥便自告奮勇押著婢女到了劉夫人那兒。
    蕭如月敲開劉喜然的房門時，她正練著字，熏香點著，散去了房中的檀香味兒，幾排架子上倒是書卷眾多，她收筆抬頭，仿佛早有等待，問道：
    “三姑娘何事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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