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何事？”蕭如月在簾子後問道。
    聞言，喚雲在外頭湊近道：“好似我們的馬車撞到了人。”
    蕭如月皺眉，出去一看，見車夫束手無措站在駿馬旁邊，而地上躺著的男子已不省人事。
    “這好像是方家舉人？”
    “看這模樣，就是方家舉人。”
    “可憐人哪！被奪了妻子不說，如今又遭此橫禍！”
    議論聲傳來，眾目睽睽之下，蕭如月心知此次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需得謹慎處理。
    “三小姐，是這人他自己撞過來的！”車夫辯解道。
    蕭如月點頭，沉著冷靜，道：“喚雲，扶這位方舉人坐起來。”
    喚雲稱是，俯下身輕輕扶起暈倒在地的人。
    此時的方舉人，嘴唇青白，眼珠卻在眼皮之下微微轉動，想來意識尚在，蕭如月便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呼喚道：“方先生、方先生？”
    一片潔白的光暈裏，方郢聽得有人在叫他，但是模模糊糊聽不真切，他尋著聲音摸索著，槐花樹下風聲細碎，女子的背影籠罩著一層煙紗，她轉過身來時卻突然明晰了，笑得婉約：“從今往後，是不是該改口叫你方先生了？”
    “阿黎！”
    方郢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呼吸著，發紅的眼角有著模糊的淚痕。
    “阿黎，是令夫人的閨名嗎？”
    這時方郢才瞧見眼前年歲尚小的少女，表情一絲不苟，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咳嗽了兩聲，問道：“姑娘是？”
    “當今左相府上三小姐。”
    “左相府……”方郢低聲喃喃。
    蕭如月眼神一動，道：“方才聽坊間傳聞，方先生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事？”
    方郢抿了抿唇：“實不相瞞，在下方郢，字令德，鄴城人士。”
    方郢此次協同妻子林月黎一起上京趕考，恩愛不已。
    卻不想家中嬌妻生得實在貌美，竟惹出了禍事。
    那尚書之子李容琦，仗著兄長掌管禁軍，權勢正大，見女子生的貌美，便起歹心，也不顧天子腳下，隨意打發幾兩碎銀，將人擄去了府中，囚禁在院中。
    李容琦行事猖狂，不少窮困人家生的貌美女子被其擄走，放在院子裏供他日夜賞玩。
    如此禽獸行徑，實在叫人憤慨
    “本以為天子腳下，當行政清廉，不料竟無處可訴冤屈，府衙閉門，信件如石沉大海。”
    "口雖言，猶不可言。"
    方郢講完事情原委，滿是憤懣。
    口雖言，猶不可言！這和蕭家何其之像，京中眾人對一夜之間消亡的蕭家三緘其口，皆屈從於明成言的皇權，畏懼於李容寒的淫威。
    而李容琦，不過是一隻張牙舞爪披著狼皮的羊。
    蕭如月眼中寒意更盛。
    “李家公子行為如此不端，民怨四起，遭到報應是遲早的事情，先生當好生愛惜自己，等待與愛妻重聚的機會。”
    聞言，方郢卻麵露難色：“實非在下不想好好活著，是那李容琦怕我金榜題名，麵見聖上，便斷我仕途，如今在下身無分文。”
    蕭如月輕輕一笑：“此事簡單，先生與我來。”
    馬車疾駛，一路上繁華漸遠，很快便到了東郊，蕭如月打開窗簾，此處路上攤販與行人倒是頗多，隻是少有衣著富貴之人，她們一行馬車在其中顯得鶴立雞群。
    馬車終是停在一家鋪麵前，屋簷下掛著兩隻紅燈籠，東家早早站在門口迎接。
    “小姐，這是？”方郢從馬車上下來，有些疑惑。
    蕭如月從喚雲手中接過匣子，在東家麵前打開，全是白花花的銀子，東家瞬間眉開眼笑，點頭哈腰道：“您這邊請！”
    “自是開門做生意。”蕭如月轉頭回複方郢道。
    鋪子大小合適，整個看起來十分寬敞，往樓梯上走還有一處小閣樓可做雅間使用，往鋪子後麵走，是一個四方的小院落和一個倉庫，配置可謂十分齊全了。
    蕭如月十分滿意，隻要稍作收拾鋪麵便可直接使用了，便不再隻是租賃，直接盤下了鋪子，簽好契約後，一式兩份，她這處一份，東家那處也一份，他們各自將一紙契約收入袖中，東家便把鋪子各處鎖眼的鑰匙交於她。
    如此，這間鋪子才算正真歸於蕭如月所有。
    “你仕途已斷，靠人不若先靠己，我這鋪子做的是香粉生意，敢問哪家府上沒有婢女愛買香粉，隻要稍作留意，便可知曉許多世家秘聞，當然也包括李家。”蕭如月走在前頭，冷靜道。
    方郢暗自思忖，問：“小姐需要在下做什麽？”
    “簡單。”蕭如月一個轉身，看著方郢，道，“我將這鋪子交給你照看，一來你有一處棲身之地，二來你也可時刻知曉李府的動向，屆時若有良機，你我合力便可為民除害。”
    方郢也是一個小心謹慎之人，雖心中有所動搖卻還未輕易應下。
    蕭如月便繼續說道：“我並無什麽目的，隻是也想為自己謀求一條生路，你若打探一二，便可知曉，我在左相府，可謂處境艱難，與你比起來，也有過之無不及。”
    “好，如此我便為小姐做事。”
    “那便有勞先生了。”
    天色漸晚，方郢留在鋪子裏整頓，蕭如月便和喚雲打道回府，她們剛出鋪子的門，便看見門口撲倒在地的乞丐，乞求著吃食。
    蕭如月放眼一望，四處乞丐竟十分之多，可此地哪怕不是在燕京中心，這也還是在都城，這麽多的乞丐實是不同尋常。
    乞丐的目光幽幽且空洞。
    喚雲瘮得慌，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蕭如月點頭，可心頭總有些悶得慌，總感覺有事情將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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