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挾著靈果甜香掠過耳畔，言十二懸在半空的手最終蜷成拳頭垂落身側。他喉結滾動，想說出往常安撫的話語，舌尖卻像是被陶泥封住般發澀。懷中的鳳燑突然抬起頭，金眸裏倒映著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沾著淚痕的睫毛在月光下顫動如蝶翼。
    "為什麽喝這麽多酒？"鳳燑的指尖輕輕擦過他下巴的胡茬，這個親昵的動作驚得言十二後退半步。少女的眼底閃過受傷的神色，卻又固執地跟上半步，"是是因為我離開陶坊嗎？"
    一旁的雅四與雅三對視一眼，識趣地往遠處挪了挪。雅四望著鳳燑黏在言十二身上的目光，突然想起白天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不由得苦笑——原來所有的冷淡，都化作了此刻滾燙的依戀。
    言十二的紅發被風吹散額前，酒意褪去後的清醒讓他愈發慌亂。他聞到鳳燑發間混著的陌生香氣，那是不屬於陶坊的味道，是她在外麵世界沾染的氣息。"我"他剛開口，就被鳳燑的擁抱打斷。
    "我不要做你的女兒了。"鳳燑的聲音悶悶地砸在他心口，"爹爹這個稱呼，讓我沒辦法"她沒說完的話被夜風撕碎，卻像鋒利的陶刀，在言十二心上刻下灼痛的痕跡。他這才驚覺，少女仰起臉時，濕潤的眼眸裏盛滿的早已不是孺慕之情。
    遠處鍾樓傳來沉悶的報時聲，驚起一群夜鳥。言十二望著鳳燑通紅的眼眶，突然想起她破繭那天，也是這樣用倔強又委屈的眼神看著他。而這一次，他再也無法用"長大就好"的借口，逃避這份悄然生長的情愫。
    雅三輕咳一聲打破凝滯的空氣，拉著仍在發怔的雅四往街角退去"去買些醒酒湯。"腳步聲漸遠，言十二這才發現鳳燑的指尖正揪著他衣角，褶皺裏還沾著她未幹的淚痕。
    "那你想做什麽？"言十二的聲音沙啞得讓自己都陌生。他低頭時，恰好對上鳳燑突然抬起的眼——金紅色瞳孔裏翻湧的情愫太過直白，像極了陶窯裏即將噴發的岩漿。少女踮起腳尖，溫熱的呼吸掃過他緊繃的下頜"我想像鷺黛姐姐看言十一哥哥那樣看你。"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言十二心頭。紅兔耳朵不受控地劇烈顫動，他猛地別開臉，卻被鳳燑伸手捧住臉頰。她掌心帶著火元素特有的溫度，燙得他耳尖瞬間燒紅"這些日子，我在學院裏看到好多情侶。"鳳燑的拇指摩挲著他發燙的皮膚，"他們牽手、擁抱時的眼神，和我看你時一模一樣。"
    遠處夜市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言十二卻隻聽得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記憶突然翻湧——鳳燑幼時窩在他懷裏熟睡的模樣，她破繭成蝶時落在他肩頭的羽毛，還有此刻少女近在咫尺的呼吸。這些畫麵突然褪去了父女間的溫情，露出底下隱秘生長的藤蔓，將他的心纏得發緊。
    "你還小。"言十二艱難地擠出一句話，試圖推開懷中滾燙的身軀。鳳燑卻反而將他摟得更緊，尾羽不自覺地纏上他的手腕"我已經成年了。"她的聲音帶著撒嬌般的執拗，"在獸世，成年就能追求喜歡的人。"
    夜風卷起鳳燑的紅發，掃過言十二幹澀的嘴唇。他突然想起川三酒館裏那些輾轉難眠的夜晚，想起每次整理鳳燑兒時陶偶時泛起的酸澀。原來所有刻意忽視的悸動，都在這一刻化作燎原之火，燒穿了他所有的克製。
    言十二的喉結上下滾動，理智在情欲與倫理的撕扯間搖搖欲墜。鳳燑踮起的腳尖讓她的唇幾乎要擦過他的嘴角，金眸裏燃燒的熾熱幾乎要將他的抗拒熔成齏粉。少女發間混著赤陽果甜香的氣息纏繞上來，他恍惚間又回到陶坊的深夜，鳳燑化作小火鳥蜷在他頸間打盹的模樣。
    "你該回學院了。"言十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卻在觸到那細膩肌膚時，指腹不受控地摩挲了兩下。鳳燑突然輕笑出聲，火焰般的發絲掃過他緊繃的手背"爹爹不敢看我眼睛。"這個帶著挑釁的舊稱讓他渾身一震，紅兔耳朵因羞憤而劇烈抖動。
    遠處傳來雅三刻意拖長的咳嗽聲，言十二如被驚醒般後退半步。鳳燑卻不依不饒地跟上，尾羽靈活地勾住他的小指"明天周末，我要回陶坊。"她仰頭望著他，眼角還沾著未幹的淚，卻笑得比晚霞更灼人，"教我拉坯，就像小時候那樣。"
    言十二的陶刀技藝在這一刻徹底失效——他無法用任何技巧切割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愫。當鳳燑踮腳在他臉頰落下蜻蜓點水般的吻，轉身化作火鳥消失在夜空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雅四遞來的醒酒湯在夜風裏騰起白霧，言十二卻覺得渾身發冷。他望著鳳燑離去的方向，突然想起陶坊角落那尊未完成的雕像——原本要塑成展翅的鳳凰，此刻卻模糊成少女回眸時帶淚的笑靨。原來有些泥胚在揉捏時，就注定要燒製成偏離預設的模樣。
    回到陶坊的言十二，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鳳燑碰過的衣角，像是要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溫度。窯爐裏的火早已熄滅，卻仿佛還殘留著鳳燑身上的灼熱氣息。他跌坐在拉坯機前，陶刀在手中劃出淩亂的弧線，那些本應規整的陶泥，此刻全被揉成了不成形的團塊。
    第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進陶坊時，言十二頂著黑眼圈去開院門。門軸轉動的吱呀聲中，鳳燑已經俏生生地站在門口，紅發上別著新鮮的赤陽花，金眸亮晶晶地望著他"爹爹說話要算數。"
    拉坯機轉動的聲響裏，鳳燑故意貼近言十二的後背，溫熱的呼吸掃過他泛紅的耳尖"手要這樣放。"少女柔軟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背，帶著火元素的溫度順著血脈一路燒到心口。言十二的手不受控地顫抖，原本熟練的動作變得笨拙無比，陶泥在轉盤上歪歪扭扭，全然沒了往日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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