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燼二燼畫:無聲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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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孤兒院的後院總飄著鬆節油的味道。十三歲的燼畫坐在老槐樹下,膝蓋上攤著張粗糙的畫紙,手裏攥著半截快用完的鉛筆,正對著院角的野薔薇細細描摹。他聽不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聽不見其他孩子的嬉鬧聲,連孤兒院阿姨喊他吃飯的聲音,也隻能靠對方揮動手臂來察覺——從出生起,寂靜就成了他世界的底色。
    可寂靜裏藏著別人看不見的色彩。燼畫的眼睛像台精密的相機,能捕捉到薔薇花瓣上細微的紋路,能分辨出晚霞從橘紅到粉紫的漸變,甚至能看出老槐樹樹皮上那些深淺不一的裂痕,像老人臉上的皺紋。他沒有像樣的畫具,鉛筆是撿來的,畫紙是孤兒院阿姨從舊賬本上撕下來的,顏料更是奢侈——他隻能用燒焦的木炭當黑色,用碾碎的紅花瓣當紅色,把草葉煮出的綠水當綠色,在畫紙上拚湊出他眼裏的世界。
    “燼畫,又在畫畫呀?”孤兒院的張阿姨走過來,蹲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用手指在他的手心裏寫字——這是他們之間的交流方式。燼畫抬起頭,眼裏亮了亮,把畫紙遞過去,紙上的野薔薇開得鮮活,連花瓣上的露珠都像要滾下來似的。張阿姨忍不住笑了,又在他手心寫“真好看,比院子裏的花還美。”
    燼畫咧開嘴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畫畫是他唯一的慰藉,也是他與世界對話的方式。他會把孤兒院的孩子畫進畫裏小胖抱著半個饅頭,臉上沾著麵粉;小雅紮著兩個小辮子,正在給流浪貓喂飯;連總是板著臉的院長,在他的畫裏也會牽著孩子的手,眼裏帶著笑意。他把這些畫小心地疊起來,藏在床底下的木盒子裏,那是他最珍貴的寶藏。
    變故是在一個雨天來的。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孤兒院門口,下來個穿著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是城裏有名的收藏家周老板。他是來孤兒院“做慈善”的,卻在偶然間看到了燼畫放在石桌上的畫——那是幅雨後的孤兒院,青石板路上積著水,倒映著灰蒙蒙的天,老槐樹下有個撐著紙傘的小女孩,傘麵上還沾著幾滴雨珠,畫麵安靜得讓人心裏發暖。
    周老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蹲下身,指著畫紙,又指了指燼畫,轉頭問張阿姨“這畫是他畫的?”張阿姨點點頭,剛想介紹燼畫的情況,周老板卻已經走到燼畫麵前,伸手就要去拿那張畫。
    燼畫猛地把畫抱在懷裏,警惕地往後退。他雖然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麽,卻能從周老板的眼神裏看出貪婪,那眼神像要把他的畫吞下去似的。周老板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對著身後的保鏢使了個眼色。保鏢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搶燼畫懷裏的畫。
    “別碰他!”張阿姨連忙攔住,“這是燼畫的寶貝,他不給,你們不能搶!”
    周老板冷笑一聲,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鈔票,扔在地上“不就是張破畫?這些錢夠買他一百張了。一個聾子,能畫出什麽好東西,不過是碰巧罷了。”他說著,繞過張阿姨,直接伸手去掰燼畫的胳膊。
    燼畫死死抱著畫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看著周老板那張扭曲的臉,看著保鏢伸過來的手,突然覺得害怕——他不怕寂靜,不怕沒有畫具,可他怕有人搶走他的畫,搶走他唯一的世界。他拚命搖頭,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那是他唯一能發出的、表達反抗的聲音。
    可他的反抗在成年人麵前太渺小了。周老板的保鏢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燼畫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手裏的畫紙卻還是沒鬆開。周老板見狀,不耐煩地抬腿踹了他一腳“給臉不要臉!”
    燼畫被踹得倒在地上,後背磕在石階上,疼得他蜷縮起來,可懷裏的畫紙依舊緊緊護著,連邊角都沒被雨水打濕。周老板見狀,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他蹲下身,一把揪住燼畫的衣領,聲音冰冷“把畫給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燼畫還是搖頭,他看著周老板,眼裏滿是倔強——這張畫裏有他早上看見的雨,有他喜歡的老槐樹,還有他想留住的、屬於孤兒院的溫柔,他不能給。周老板徹底被惹惱了,他鬆開燼畫的衣領,轉而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石桌上撞去,嘴裏還罵著“一個聾子,還敢跟我較勁!”
    “哢嚓”一聲輕響,燼畫的手腕傳來鑽心的疼,手裏的鉛筆掉在地上,斷成了兩截。可他還是沒鬆手,依舊把畫紙抱在懷裏。周老板氣得臉色發青,他示意保鏢按住燼畫,自己則伸手去扯那張畫紙。畫紙很薄,在兩人的拉扯下,“嘩啦”一聲破了個口子。
    看到畫紙破了,燼畫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像瘋了一樣,掙紮著要去護那張畫,卻被保鏢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周老板看著破了的畫紙,皺了皺眉,覺得沒了興致,可又咽不下這口氣,他抬腳狠狠踹在燼畫的胸口“讓你不乖,讓你護著這破畫!”
    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燼畫感覺胸口像被巨石砸中,疼得他喘不過氣,嘴裏湧上一股腥甜。他癱在地上,視線漸漸模糊,卻還是伸出手,想去夠那張落在地上的畫紙——紙上的野薔薇還在,雨珠還在,可他好像再也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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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板看他沒了動靜,嫌惡地踢了踢他的腳,見他沒反應,便讓保鏢把那張破了的畫紙撿起來,轉身走了。黑色的轎車揚起一陣塵土,很快消失在雨幕裏。
    張阿姨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把燼畫抱在懷裏,眼淚止不住地掉。她顫抖著去探燼畫的鼻息,卻隻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氣流。她連忙喊來其他阿姨,把燼畫往醫院送,可在路上,燼畫的手就垂了下來,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燼畫的床底下,那個木盒子被打開了,裏麵整整齊齊疊著一遝畫紙。有孤兒院的清晨,有孩子們的笑臉,有院角的野薔薇,還有一張沒畫完的畫——畫的是一個男孩,坐在槐樹下,手裏拿著鉛筆,對著遠方微笑,那男孩的臉上,有著和燼畫一樣的、安靜的神情。
    後來,周老板把那張破了的畫掛在自己的書房裏,逢人就說這是“難得的民間佳作”。可沒人知道,那張畫的角落裏,有個極小的簽名,是燼畫用鉛筆細細刻下的“燼”字;也沒人知道,那個叫燼畫的聾子少年,曾用生命護著他的畫,護著他無聲世界裏的最後一點光。
    隻有每當南城下起雨,孤兒院的老槐樹下,好像總會飄起鬆節油的味道,仿佛有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的少年,還坐在那裏,握著半截鉛筆,對著院角的野薔薇,靜靜地畫著,畫著他永遠也畫不完的、無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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