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很暖和，但是他身上濕了，還是覺得冷。
    謝明揚讓人叫他來，坐在馬車裏，卻不問他話。
    什麽事找他來？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謝明揚的馬車，看謝明揚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將他送回趙家。
    他感謝她能在這個寒冷的雪夜讓他暖和些，但是猜不到謝明揚要做什麽。
    若真的隻是好心，希望她不要把自己送到趙家，遠遠將他放下那就更好了。
    夏至朝著謝明揚遞眼色，謝明揚瞪她一眼。
    十分直接，就盯著趙柏月看。
    趙柏月的臉更白了。
    消瘦的身板，臉上的傷也不影響他麵容實在讓人賞心悅目。
    謝明揚看他的臉，又盯著他的手看。
    他覺得十分不自在，雙手握在一起，手心都是汗。
    “你很怕我？”
    謝明揚冷不丁來了句。
    趙柏月像個紙片，頓了一下，沒說話，垂著頭。
    “沒有”
    他聲音很輕，謝明揚的視線隻讓他覺得坐如針氈。
    好在，謝明揚沒有再問，移開了視線。
    龍武軍開路，馬車行得很快。
    三人就這麽靜默著，夏至在吃謝明揚的果子，謝明揚閉目養神，趙柏月一言不發盯著地上走神。
    他衣擺的泥水滴在了謝明揚昂貴的地毯上，暈開了一片。
    他沒有錢，希望謝明揚到時候不讓他賠。
    外麵很快傳來了士兵們的交談聲。
    城門今日是鄒家的軍隊守城。
    守門的士兵上前來查看，見到是謝家的馬車，又見到好幾個腰間佩著大刀的侍衛。
    年輕的小兵要上前例行問話，身後年長些的人急忙拉住他，奉承笑著，順利放行。
    馬車路過，那年長的士兵正在教訓小兵。
    “你是瞎了嗎？沒看見那些白刀客？”
    “我....我...”小兵結結巴巴認錯。
    年長的士兵用力敲了敲他的頭，低聲道：“謝大小姐的馬車也敢攔？不要命了？”
    趙柏月餘光去瞄謝明揚，謝明揚還是撐著頭閉目養神，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直到謝明揚的馬車遠了，那群士兵才圍過去討論她。
    這幾個月，謝明揚就是風口輿論的中心，不隻是中都在談，四大方位的各郡縣都在談她。
    見馬車已經行了很遠，離趙家也越來越近了。
    趙柏月緊抿著唇，手指握拳。
    謝明揚似乎真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下馬車。
    他不知道謝明揚此行是不是有什麽計劃針對趙家，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被人看見從謝明揚的馬車上下來，不死也得脫層皮。
    正猶豫要不要開口請求。
    謝明揚就先動了。
    她輕敲了兩下馬車窗壁，隨行的白刀客立刻打馬到前麵，跟前麵的龍武軍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那將軍掉頭來了馬車旁。
    “大小姐，也不遠了，這麽晚了也不安全，容屬下等送您回府吧”
    李林，西南的小家族出生，好不容易在中都爬上這個位置，最是會察言觀色，省時奪勢。
    但是當時在謝家的時候，他沒能像肖江一樣站出來。
    如今肖江靠著謝明揚，直升三級，已經是他的頂頭上司了。
    好容易找到機會到謝明揚旁邊混個臉，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說，謝明揚就要趕人了。
    謝明揚神色淡淡，聲音也聽不出情緒。
    “一路已經勞煩李將軍了，今日就先到這裏吧”
    李林被謝明揚這聲李將軍喊得眉開眼笑，爽朗答了聲。
    “哎，聽大小姐的”
    隨後帶著龍武軍打馬行過。
    馬車又開始走了。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街道上人的腳印已經被蓋上了薄薄的一層雪，一眼望去，幹淨得像一卷白綢。
    一路上又是沒有話。
    趙柏月手心都是汗，有些坐不住了。
    馬車七彎八拐，就在他想著要不要掀開簾子看看到哪裏的時候，馬車停了。
    “小姐，到了”
    窗外的白刀客說。
    到了？
    到哪裏？
    趙柏月見謝明揚沒有起身的樣子，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謝明揚睜開眼，視線又落在了他身上。
    他意識到，是自己該下車，不是謝明揚要下車。
    按照這個時間，估摸著是送到趙家門口了。
    他臉有些白，頂著紅腫的臉起身向謝明揚行禮。
    “多謝大小姐”
    “嗯”
    謝明揚冷淡應了一聲。
    他便掀開簾子下去了。
    下來才看到，這不是趙家的正門，是離偏門還有些距離的巷子口，這裏剛好擋住那些家丁的視線。
    謝明揚的馬車已經行遠了。
    等馬車拐過巷子口看不見了，他才收回視線，就瞥見小鬆懷裏抱著一個包裹。
    “這是什麽？”
    小鬆湊近他，低聲說：“謝大小姐讓給的傷藥”
    趙柏月唇抿成了一條線，神色有些迷茫，又去看巷口已經不見了蹤影的馬車。
    小鬆在一旁嘰嘰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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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我先找地方藏起來，過兩日再出來拿”
    小鬆在找哪裏比較隱蔽。
    因為他們知道。
    回了府，逃不掉的毒打和折磨，若是帶進去也會被人搜走，藏在外麵，沒準還能有機會偷偷出來拿。
    小鬆找了幾個磚縫，將東西零散著分開藏了起來。
    跟著趙柏月朝著偏門行去。
    平時沒人守的偏門，此時已經有好幾個家丁守在那裏了。
    等見到趙柏月被人揪著進了屋子，謝明揚留下跟蹤的白刀客才離去。
    轉了兩個巷子口，謝明揚的馬車停在那裏。
    夏至看著謝明揚。
    “你不是說不要他嗎？”
    謝明揚在思考什麽，沒回答他的話。
    夏至將手中的空盤子放到桌上。
    謝明揚睨她一眼，有些無語。
    她一路都在思索靜安口中提到的‘棋局’，他的意思很明顯，謝明揚從一開始，就站在了這個棋盤裏，她和世家都是棋子。
    不知道執棋人是誰，也不清楚他們這些棋子會被怎麽用。
    謝明揚更不知道，自己重生到現在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也在那位執棋人的謀劃內。
    “不知道....”
    答非所問。
    但是聽謝明揚說不知道，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夏至有些咂舌。
    還沒等兩人深聊，派去盯梢的白刀客輕輕敲了窗戶。
    “小姐，人被抓進去了”
    “但是趙懷陽現在在趙家的長老會議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謝明揚想了想，道：“找點事拖趙懷陽幾日”
    白刀客應聲去了。
    夏至有些意外看她。
    “怎麽，看人長得漂亮，舍不得他挨打？”
    謝明揚斜睨她一眼，一臉無語閉上了眼。
    靜安說他有用，不是這盤棋中的棋子。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在弄清楚之前，趙柏月還是得先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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