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這天，周震嶽天沒亮就醒了。
    他躺在床上盯著房梁上的一道裂縫，耳邊回響著昨夜楚星煥醉酒後的那句燒人的話。
    晨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像他此刻理不清的心緒。
    院子裏傳來輕微的響動，周震嶽輕手輕腳地起床，推開一條門縫往外看。
    楚星煥正在井台邊洗漱，白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纖細的小臂。他似乎察覺到了視線，抬頭看向周震嶽的房間，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周震嶽慌忙關上門，後背抵在門板上，心跳如擂鼓。
    自從生日那晚後，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觸碰都能讓他渾身緊繃。
    \"周大哥？\"楚星煥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起了嗎？\"
    \"嗯。\"周震嶽清了清嗓子，\"馬上好。\"
    早飯時，兩人麵對麵坐著，誰都沒提昨晚的事。
    楚星煥看起來神清氣爽，絲毫不見宿醉的痕跡，小口啜著粥，時不時偷瞄周震嶽一眼。
    周震嶽則全程盯著自己的碗，仿佛那裏麵藏著什麽宇宙奧秘。
    \"今天去趕集嗎？\"楚星煥突然問，\"上次的綠豆快用完了。\"
    周震嶽點點頭，目光掃過楚星煥纖細的手腕，那裏戴著他生日時送的紅繩，襯得皮膚越發白皙。他胸口也因此湧起一股莫名的滿足感。
    【任務目標當前心動指數96％】係統的提示音在楚星煥腦海中適時響起。
    去鎮上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田埂上。
    初秋的風帶著稻穀的清香，吹動楚星煥的衣角。周震嶽刻意放慢腳步，讓兩人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半步之內。
    \"周連長！\"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周震嶽轉身，看見民兵連的小張騎著自行車追上來，臉上帶著古怪的表情：\"趙誌強那小子…...\"
    他瞥了眼楚星煥，欲言又止。
    \"說。\"周震嶽皺眉。
    小張湊近幾步，壓低聲音：\"他到處說楚同誌在城裏有對象，是...是個女大學生。\"
    說完又趕緊補充，\"我當然不信！但那小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周震嶽的表情瞬間凝固。
    楚星煥察覺到異樣，走過來問：\"怎麽了？\"
    \"沒事。\"周震嶽的聲音比平時硬了幾分，\"你先去供銷社，我隨後就到。\"
    楚星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點點頭往前走。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周震嶽立刻沉下臉：\"趙誌強人在哪？\"
    \"在、在村口老槐樹下.…..\"小張被他的表情嚇到了，\"周連長，你別.…..\"
    周震嶽已經大步流星地往回走，背影繃得像張拉滿的弓。
    村口老槐樹下，趙誌強正跟幾個青年說得眉飛色舞：\"那女的我見過照片，紮倆辮子，戴眼鏡，可文靜了..….\"
    \"趙誌強。\"周震嶽的聲音像淬了冰。
    人群瞬間安靜。
    趙誌強轉身，看見周震嶽陰沉的臉，下意識後退半步：\"周、周哥.…..\"
    \"造謠很有意思？\"周震嶽一步步逼近，拳頭在身側攥緊，\"嗯？\"
    趙誌強強裝鎮定：\"誰、誰造謠了？我表舅在省城工作，親眼看見的！楚星煥跟那女的手拉手逛公園…...\"
    周震嶽的拳頭揮到一半硬生生停住，深吸一口氣：\"再讓我聽見你胡說八道..….\"
    他沒說完，轉身大步離開，背影透著壓抑的怒火。
    去鎮上的路上，周震嶽的思緒亂成一團。
    理智告訴他趙誌強的話不可信，但心底某個陰暗的角落卻在不斷質疑。
    楚星煥這樣出挑的人物，在城裏怎麽會沒有追求者？他們之間的曖昧，或許隻是對方一時興起的遊戲...…
    供銷社門口，楚星煥正拎著個網兜等他，裏麵裝著綠豆和幾包點心。看見周震嶽陰沉的表情，他笑容一滯：\"出什麽事了？\"
    \"沒事。\"周震嶽接過網兜，聲音生硬，\"回去吧。\"
    回程的氣氛比來時沉悶許多。
    周震嶽走在前麵，背影僵硬得像塊石頭。楚星煥幾次想開口，都被對方刻意加快的腳步打斷。
    路過一片玉米地時，楚星煥終於忍不住拽住周震嶽的衣角：\"到底怎麽了？\"
    周震嶽停下腳步，沒回頭：\"趙誌強說…...\"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你在城裏有對象。\"
    楚星煥瞪大眼睛：\"什麽？\"
    \"女大學生。\"周震嶽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紮辮子，戴眼鏡。\"
    楚星煥先是愣住，隨後突然笑出聲：\"你就為這個生氣？\"
    \"我沒生氣。\"周震嶽硬邦邦地說，卻把網兜攥得咯吱響。
    楚星煥繞到他麵前，仰頭看著那張緊繃的臉：\"周震嶽。\"
    他難得叫全名，\"看著我。\"
    周震嶽不情願地低頭，對上楚星煥明亮的眼睛。那裏麵盛著笑意和某種他不敢確認的情緒。
    \"我在城裏沒有對象。\"楚星煥一字一句地說，\"從來沒有。\"
    周震嶽的眉頭微微舒展，但眼神依然遊移：\"你不用...…\"
    \"我隻有你。\"楚星煥打斷他，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心尖。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周震嶽胸口的陰霾。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死死盯著楚星煥的臉，試圖找出任何說謊的痕跡。
    楚星煥歎了口氣，突然湊近在他唇上輕輕一碰，快得像蜻蜓點水：\"現在信了嗎？\"
    周震嶽僵在原地，唇上殘留的觸感像火一樣灼熱。
    他大腦一片空白，唯一能確定的是，如果這是夢，他寧願永遠不醒來。
    \"你..….\"他聲音嘶啞，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唇。
    楚星煥卻已經轉身往前走，耳根紅得滴血：\"快下雨了，回家吧。\"
    周震嶽抬頭看了看萬裏無雲的藍天，又看看楚星煥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麽，大步追上去握住他的手：\"嗯，回家。\"
    楚星煥沒有掙脫，任由他牽著，兩人的手在陽光下交纏，像兩株終於找到彼此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