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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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夢婷:“即使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七年,我還是沒有充足的勇氣去麵對它們。我本名淩思雅,被阿索卡小姐收養後才改名淩夢婷。我出生在波爾頓市外100公裏的一個叫水鄉的小鎮。”
我:“我知道,波爾頓市有好幾家不錯的水鄉菜館。”
淩夢婷:“據我的父親說,水鄉是在那次大戰後由一群存活下來的村民依著河流重建的小鎮。我父親的淩氏家族,是那個小鎮上有較高地位的名門。從小,父母就鼓勵我去學習各種各樣我感興趣的事情,琴棋書畫,隻要是我有一點點興趣的,他們就會買相應的東西,請老師上門來教授我。七八歲時,水鄉已有很多人願意高價買我的書法和詩詞作品,我成了水鄉知名的孩子,也成為了他們口中的‘水鄉美人’。”
對水鄉,我還是有些了解的。
在波爾頓市之外,那些村鎮聚落中水鄉算是最大的,人口長期維持在1萬左右。
那些不願在廢土中拾荒的人們,會逐漸聚集在那樣的區域。這些村落,人口相比波爾頓市少了好幾個數量級。無論佐藤的狐島區域,還是小淩的水鄉都是如此。
戰後土地極度荒漠化,人類聚落多半靠近河流以方便耕種。由於牲畜等農產品的極度短缺,這些適宜發展農業的村鎮,依靠與波爾頓市的交易確實發了筆小財。
我估計,小淩多半是這樣的地主家庭。
我:“難怪淩小姐如此有才華。”
淩夢婷:“原本一切都應該順風順水,在臨近從水鄉本地的初級學府畢業時,我的父母帶著我去波爾頓市的高級中學了解入學事宜,而一切的轉折就從那時開始。那是個冬天,我14歲那年的年末,去往波爾頓市的路上恰逢大雪,又是深夜,他們便想在路過的一個小村子裏找個客棧住一晚。可也恰好是那天晚上,那個村子在舉行著年末慶祝活動,似乎是廟會。人山人海,都聚集在村子中央的廟前活動,有的在表演,有的在賣東西……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父母偶然間看見一個賣有趣的樂器的小攤,出於對熱愛音樂的我的關心,便想拉著我去看看。可是,不知怎的,父親拉著我的手突然被一個橫著穿過去的人給分開了。在人群中,我被擠來擠去,在人聲鼎沸的廟會裏,我聽不見父母的聲音,在高大的身軀之間,我看不見父母的蹤影。”
我:“天哪。”
連富裕家庭都無法保護自家孩子,我不知該從何說起。
有關波爾頓市人口販賣的傳言,確實有聽說,真沒想到竟能猖獗到此等地步。
小淩被人販子拐跑的地方,應該不是水鄉的範圍。
以前米娜什跟我講過,從波爾頓市到水鄉隻有一條道好走。走這百公裏多的路程,大半時間都在荒漠上徘徊。唯一有些人煙的地方,是個依廟而建的小村。
這村人口相比水鄉人口更少,隻有1000人不到,聚在那個廟周圍。人雖不多,卻很密集。加之是波爾頓與水鄉之間能歇腳的唯一要道,一到節假日的廟會,確實很熱鬧。
人販子此處設伏,著實有請君入甕的意味。
“龍蛇混雜,泥沙俱下。”
我心中如此評價。
淩夢婷:“風雪愈來愈大,我想要找一個最近的屋簷避雪,順便等待著廟會散場——等人都走了,那樣也許就能找到我的父母了,我想著。我坐在一個茶室的門口的台階上,靜靜地等待著廟會的結束。雪花不斷地飄落下來,但不會落在屋簷下的我的身上。身後茶室的門開了又關,不斷地走出人。夜深了,廟會的人越來越少,但我還是沒能從人群中找到我父母的身影。我的身體的溫度在室外不斷地下降,我漸漸地感覺有些恐慌。這時,茶室的門再次打開,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她就像是觀察我已久,仿佛知道我需要什麽一般,手上端著熱茶走到我身旁,對我說‘在等爸爸媽媽嗎?進屋裏邊喝熱茶邊等吧,外麵太冷了。’”
我:“聽起來是需要提高警惕的時候。”
淩夢婷:“那時我毫無戒備之心,便接過那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喝下,滿懷感激地謝過她,進了茶室。茶室裏的客人都已經走了,此刻隻剩下了老奶奶和一個在打掃茶室的男人。我在溫暖的茶室中坐了一會兒,強烈的困意和眩暈感襲來,令我不由得想要睡覺。老奶奶問我父母有何特征,她說我可以先睡,她幫我在窗口看著,如果看見了我的父母,就喊他們來把我接走。我沒有任何懷疑地信了她,告訴了她我的父母的穿著打扮,隨後我倚在牆邊的沙發上睡著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所見的不是父母的麵孔,而是一片漆黑,和不斷搖晃,碰撞的混亂感。我猛然一驚,本能的想要大聲喊叫,但是連我的嘴都被塞住了,我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再下一秒,我意識到我的手腳也沒法動彈,都被他們捆住了。或許是我之前昏厥的時間太久,眼下煎熬的近況沒有持續多久,晃動便停了下來。伴隨著車門打開的聲音,我的眼前有些許星星點點的光亮出現在黑暗中,但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很顯然,我的眼睛被蒙住了。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抬起,抬了一段距離,伴隨著撲麵而來的腐爛的肉食的氣息,我被放在了一個有靠背的椅子上。蒙住我眼睛的東西被猛地撕扯下來,瞬間爆發般的白色光亮讓我的雙眼無比刺痛。當這白光散去的時候,我看見的是一個慘白的燈泡,掛在一個肮髒混亂充滿血汙的像後廚一樣的房間裏。麵前不遠處站著一個打電話的人,他穿著肮髒的白色背心背對著我,口中老是反複地提到一個叫徐老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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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壯男人:“徐老板的貨到了!”
淩夢婷:“一通電話結束後,他又打了幾通電話,不一會兒,一個滿臉橫肉、手上有著青龍文身,戴著白色無臉麵具的肥胖中年女人走進了房間,指著我問道……
拍賣師:‘這個就是徐老板的貨?’
“那個強壯的男人點點頭,接過女人遞來的一遝厚厚的波爾頓幣紙鈔,便讓她帶走了我。她牽著捆在我脖子上的繩子,讓我緊隨她身後,從後廚來到前麵。我被帶到一個像宴會大廳的地方,一群衣著得體、戴著麵具的先生女士們,坐在華麗的餐桌上享用著燭光晚餐,而我卻站在像是舞台的高處,被他們盯著。那一群外表衣冠楚楚的先生女士們,看見站在舞台上的我,紛紛鼓起了掌,響起了呼喊聲,即使是隔著麵具,我仿佛都能看見他們露出的可怕的笑容。而人群之中有一位坐在中央偏右側,戴著黑色麵具的西裝女人顯得格格不入。她沒有起哄,沒有鼓掌,隻是靜靜的看著我,那張桌子上隻坐了她一個人,其餘的位置均空著。
我:‘該不會又是……?’
“中年女人開始向台下的人們介紹起我,她說我是一個‘在座各位都絕對不會想到的重磅大貨’,是‘徐老板從水鄉搞來的高級貨’,是‘水鄉著名的才女和美人’。聽到這番介紹,台下的人的呼聲更高了,一個戴著狗頭麵具的西裝男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價了。中年女人告訴他們不要著急,因為我是一個‘高級貨’,所以起價會很高,是波爾頓幣。
狗頭:‘3萬!’
“那個戴著狗頭麵具的男人立刻開出了波爾頓幣的價格,中年女人拿著拍賣錘敲擊著台子,刺激著其他人出更高的價。很快另一個戴著獅子麵具的幹瘦高個西裝男人出價波爾頓幣,接著另一個人,再另一個……”
競拍者a:“10萬!”
競拍者b:“13萬!”
競拍者c:“20萬!”
狗頭:“30萬!”
“當這拍賣我的價格被一開始那個不甘心的狗頭男人升高到30萬的時候,全場開始安靜下來,似乎沒有人想要出更高的價格。而台下那個戴著黑色麵具的西裝女人,仍舊靜靜地看著我,無任何舉動。我絕望的哭泣,我在心中祈禱,千萬千萬不要被那個戴著狗頭麵具的奇怪男人買走。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身體因哭泣而顫動。”
拍賣師:‘30萬一次!真的沒有人再出更高價格了嗎?30萬兩次!這位水鄉的美人就要歸格裏菲斯先生所有了嗎?30萬……’
“正當拍賣會女人準備落下成交的一錘的時候,那位一直都在沉默的西裝女人,突然舉起了一個拍子,她的聲音讓全場一片嘩然。”
阿索卡:“80萬。”
淩夢婷:“剛才還一副得意模樣的狗頭男人這時候突然就像被激怒了一樣,他大罵著出價80萬的西裝女人。”
狗頭:“你瘋了嗎!?你一個女人,買個女人回去幹什麽?”
淩夢婷:“西裝女人沒有理會他,仍舊舉著牌子,優雅地倒了半杯琴酒喝下。狗頭男人怒火中燒,他也舉起了牌子,大喊著。”
狗頭:“100萬!”
淩夢婷:“麵對狗頭男人的對峙,這位戴著黑色麵具的西裝女人,毫不慌張地又一次舉起牌子。”
阿索卡:“150萬。”
狗頭:“你……你……160萬!”
阿索卡:“200萬。”
淩夢婷:“西裝女人終於失去了耐心,直接脫口而出一個讓狗頭男人啞口無言的價格,並站了起來。”
拍賣師:“200萬一次!200萬兩次!沒有人出更高的價格了嗎?200萬三次!成交!”
淩夢婷:“錘子終於落下,縱使那個戴著狗頭麵具的男人再不服氣,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肥胖女人拉著我交付給西裝女人。當我走到她麵前時,可能是欣慰也可能是感動,又或是還未完全從驚恐中恢複。我哇的一聲哭出來。她解開捆住我雙手的繩子,溫柔地牽著我的手,在眾人議論紛紛中拉著我離開了這個地方。而那個拍賣並沒有停止,在我邁出大廳的門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一位被捆住雙手的小男孩被中年女人帶上了舞台,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拍賣。他已經哭的慘不忍睹,我不忍心再多看一眼。離開那棟地獄一樣的建築後,外麵是城市密集建築之間的漆黑小巷。西裝女人摘下了麵具,隨手扔進了垃圾箱。她告訴我,她叫阿索卡塔諾。”
我:“果然是她。”
淩夢婷:“她麵色嚴肅而且小聲地告訴我,如果拍賣會最後有剩下的,無論如何都賣不出去的孩子,將會被他們‘處理掉’,賣給非法肉食店,我被嚇得呆若木雞。”
我:“……我希望她說的那是假的。”
淩夢婷:“我並不敢細想那些事情。之後阿索卡帶著饑腸轆轆的我去水鄉菜館吃晚餐,她詢問了我的名字,告訴我,出於保護我的目的,她要給我起一個新的名字,叫淩夢婷。她或許明白我的想念,給我點了很多水鄉特色的菜品,可越是吃著家鄉的味道,我也越是止不住的哭,我想家,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的妹妹……”
我:“你還有妹妹?”
淩夢婷:“是的,她比我小一歲,很喜歡在我的懷中撒嬌。我真的非常想念她……”
小淩身子有些站不穩,我趕忙攙扶起她。
她雙手掩住臉頰,深呼吸著,似乎是在努力忍耐——可最終,我還是聽見了她的低聲啜泣。
用手抹了抹眼睛,她精致的妝容隨著動作漸漸變花。無論怎麽克製,淚水仍舊源源不斷從眼角溢出。任憑小林怎麽擦拭,都難以徹底抹去。
我不知如何安慰。
她的過去相比佐藤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說佐藤是從地獄到城市的出走之旅,那小淩就是從恬靜安寧的人間跌落至萬丈深淵。她所描述的過去,更像是某些現實主義黑暗像電影的故事情節。
這樣的遭遇,過於慘痛,殘酷到甚至有些失真。我對這段往事並非簡單的共情,而是憤怒、恐懼和同情混雜在一起。這座城市,在令人憤怒這點上從不讓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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