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立製正朔開新章

字數:6898   加入書籤

A+A-


    長安城破的硝煙尚未散盡,焦糊與血腥混雜的氣息彌漫在街巷。
    劉備踏過朱雀門廢墟時,腳下的青磚仍帶著震天雷的餘溫。
    斷壁殘垣間,幸存的百姓瑟縮於破敗門扉之後,眼中交織著驚惶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期盼。
    他勒住小白龍,目光掃過狼藉的街道,聲音不高,卻穿透了死寂。
    “傳孤令,封刀劍入鞘,戈矛槍等利器用麻布、絲綢等物包住槍頭,利刃是對著敵人的,而不是我漢家百姓,所有欺民、辱民者,立即明正典刑,立斬不赦。”
    “此外,傷者,無論軍民,即刻救治降卒,卸甲歸田,既往不咎。”
    “流離失所者,於各坊設粥棚賑濟,官府大開糧倉助其歸宅,要是不夠,就把軍糧拿出來先供百姓們吃喝。”
    “若是依舊不夠,我劉備親自去城裏的富戶打條子借,反正不管如何,自這個秋天開始,長安城內不準有一個百姓餓死,不準有一個漢家子民凍斃於風雪。”
    “王上仁德。”
    眾文武皆感佩之至,在劉備的命令下,高效的執行這些政令。
    漢軍士卒收起染血的刀兵,在軍官帶領下,一部分開始清理廢墟、撲滅殘火。
    一部分協助醫官抬運傷員,不分敵我。更有軍需官打開隨軍糧車,在主要街口支起大鍋,粟米的香氣第一次壓過了硝煙與血腥。
    飽受驚嚇的長安百姓,從門縫中窺視著這迥異於以往任何一次“破城”的景象,緊閉的門戶,終於試探性地,一扇扇打開。
    三日後,未央宮前殿。
    粗糲的麻布覆蓋了禦階上袁紹留下的暗紅血漬,簡單擦拭過的殿柱尚存刀痕。
    劉備未著冕服,僅一身洗得發白的玄色布衣,立於階上。
    階下,賈詡、郭嘉、荀彧、徐庶、魯肅、諸葛亮、曹操、關羽、張飛等文武肅立。氣氛凝重,全無勝利後的喧囂。
    “長安雖複,瘡痍滿目。袁逆雖誅,天下未安。”
    劉備聲音沉緩,目光掃過眾人,“今日所議,非慶功,乃安天下。”
    “首務有三,安民、撫軍、收權!”
    這時戲誌才呈上連夜草擬的【安民十策】,其核心為“屯田減賦”與“赦令安反”。
    屯田令,以關中無主荒地及部分官田,分予流民、降卒耕種。
    第一年免賦稅,官府貸予糧種、農具。劉備親批,“凡屯田者,即為漢民,受律法庇護,敢侵擾者,嚴懲不貸!”此令一出,流民歸附如潮。
    減賦詔, 免除關中諸郡當年及次年秋賦,隻征口賦人頭稅)之半,以蘇民困。同時嚴令各郡縣官吏,不得借機加派勒索,“敢有違者,斬立決,家產充公!”荀彧負責督行,其族侄荀攸親赴三輔巡查。
    赦令,也就是 赦免所有被迫從袁、或被脅裹入袁軍之官吏、士卒、士紳。
    唯袁氏核心黨羽及犯有屠戮百姓、劫掠奸淫重罪者不赦。
    此令由韓韜主持甄別,迅疾而精準,迅速瓦解了潛在的抵抗力量,穩住了關中人望。
    撫軍,由曹操主持。對戰功卓著者論功行賞,陣亡將士厚恤家屬,傷殘者妥善安置。
    劉備特旨,以長安皇苑部分土地及抄沒袁紹寵臣府邸所得資財,設立“忠烈園”與“養濟院”,奉祀英靈,贍養孤寡。將士聞之,無不感泣,軍心徹底歸附。
    收權,此乃重中之重,亦最為凶險。袁紹雖死,其殘餘勢力及關中本地豪強盤根錯節。
    劉備以雷霆手段行之,呂布總領長安城防及關中諸軍事,張飛為副,趙雲掌宮禁宿衛,關羽、孫堅、臧霸三部前去攻伐清剿尚在負隅頑抗的冀、並、青、徐等州的小部分郡縣。
    原袁紹部曲,擇其精壯者打散編入各部,餘者遣散歸農。
    韓韜、習禎帶著一群法家之士在長安坐鎮,以“附逆”、“害民”等罪,迅疾查辦袁紹核心官僚及民怨極大的貪官與酷吏。
    荀彧則主持“察舉賢良”,不拘出身,從流民、寒門、乃至降官中選拔幹才,填補空缺。短短半月,三輔郡縣官吏煥然大半。
    由徐庶、魯肅督率精幹吏員,查封袁紹內庫及黨羽家產。
    所得金銀糧秣、珍寶圖籍,盡數登記造冊,納入戶部統一調配,作為屯田、賑災、軍資之本。
    劉備嚴令,“敢隱匿私吞一文錢、一粒米者,誅三族。”
    ……
    深秋的風吹過漸漸恢複生氣的長安街巷,吹散了未央宮的血腥。
    當第一批屯田流民在渭水之濱播下來年希望的種子。
    當受傷的老兵在“養濟院”喝上第一口熱粥,當市集的貨郎重新怯生生地吆喝起生意,一種久違的、名為“秩序”與“希望”的力量,開始在這座飽經滄桑的帝都悄然滋長。
    劉備立於漸次修複的宮牆上,望著炊煙嫋嫋的閭閻,對身側的司馬徽輕聲道。
    “德操,民心初定,根基方立。然此僅第一步,前路猶艱。”
    司馬徽笑了笑,“玄德以仁心行霹靂手段,根基已固。下一步,當立朝綱,正名位,使天下知所向。”
    “不過……我……”
    劉備知道司馬徽已生退意,然而他轉身死死的拉住了對方的手,眼中泛著淚光。
    “德操,你要棄我而去麽?”
    司馬徽苦笑一聲,他本就是隱士,比起朝堂上的生活,更喜歡過那閑雲野鶴的日子。
    既然天下已經定鼎,也就想著功成身退,深藏功與名了,不想再攪和進天下這盤棋局裏。
    “玄德,你知我誌向,就莫要強行挽留了,我誌不在此,出山之前就已經說過。”
    “還有我那兵法、陣法、奇門遁甲、術數之道都已經有了傳承人,奉孝、元直、孔明他們都很不錯的,已經盡得我的真傳。”
    “再說玄德你的麾下早已群賢畢至,差一個司馬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其實眼下的我居廟堂之高,或處江湖之遠,差別已經不大。”
    劉備雖然不舍,但見司馬徽去意已決,隻能遺憾的鬆了手。
    不過在司馬徽離去之前,劉備還是在其他人豔羨的目光之中,把本朝第一個超品國公的爵位給了司馬徽,並作出承諾,隻要司馬徽的後人想,隨時可以來襲爵。
    對這個決議沒有人不服,因為自司馬徽出山之後,所有的政務都是其一手把控的,哪怕坐鎮荊襄的時候也是如此。
    後來蜀漢的江山之重,更是被其一肩挑之。其人的治政理政能力,無人不歎服。
    郭嘉、徐庶、諸葛亮、荀彧、關羽、張飛、趙雲這些新朝的文武都曾跟著司馬徽學過或是文事,或是武事方麵的學問,都是執弟子禮的。
    故而對司馬徽封公,也沒人敢提出異議。他本人倒是不想受,但劉備耍起了無賴,一副你不接受就別想走的無賴模樣,因此司馬徽隻能苦笑著接受了爵位,成了一個在野的新朝第一人。
    ……
    時間過的很快,凜冬將至,未央宮卻因一場關乎國本的朝議而氣氛熾熱。
    前殿炭火熊熊,驅散寒意,卻驅不散群臣心中激蕩的波瀾。
    遠在成都的王宮已經搬遷,朝會,以及六部大臣,文武百官,自然也就從成都遷徙到了長安,回到了這個讓他們朝思暮想的舊都。
    倒是有人提議回洛陽,說反正長安也是要大修的,修洛陽一樣。
    這個提議卻被劉備給否了,雖然說關中地區民生凋敝,濫砍濫伐嚴重,地力變得越來越貧瘠,可這地方的戰略價值太大了,比什麽薊縣,洛陽,更適合做一朝首都。
    當然了,最核心,也最重要的是,劉備想直接橫推西域三十六國,把那裏永久變成漢朝的領土。
    趁著鄯善,也就是後世的樓蘭還沒有被風沙掩埋,趕緊將其滅了吧,要不然後人總有什麽春風不度玉門關,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執念。
    經過劉備了解,如今的鄯善還挺富庶,挺強盛的,但是在霸漢時代,不允許有這麽牛逼的存在。
    等文武到齊,進長安的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朝會核心議題隻有一個。
    那就是新朝之製,如何立?是悉遵舊製,還是革故鼎新?
    按理說這事不用爭,三省六部製已經在原先的蜀漢政權運行的暢通無阻,可如今的朝堂上不是還有那些歸附的北方士族與官員麽,他們不同意在北地行新製。
    這些人力主恢複漢初三公九卿之製,認為“名正則言順,古製乃社稷之錨”。
    盧植、蔡邕、韓說、黃琬等漢室老臣保持了中立,對複辟舊製與否,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態度。
    而郭嘉、荀彧、戲誌才等少壯改革派則痛陳時弊,言“三公權柄過重,易生權臣。九卿職權重疊,推諉低效。說袁紹之敗,其製僵化亦是禍根。”
    劉備端坐主位,靜聽良久。待爭論稍歇,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
    “孤嚐聞,‘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漢承秦製而有損益,方有數百年基業。今乾坤再造,豈能盡棄前朝之失,又豈能全複舊章之腐?當取精用宏,創製垂統。”
    隨後劉備用冷冽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郭嘉身上。
    “奉孝,汝與文若所擬新製,可呈於諸卿,以免新進的朝臣不懂規矩,亂了章法。”
    劉備說話時板著個臉,潛台詞也很明顯,就是別和老子扯淡,你們北方係是輸家,和那些老臣一樣,閉嘴看看我玩就行了,再胡言亂語就收拾你們。
    禦史大夫馬日磾看著一些熟麵孔露出挫敗的表情後神色古怪,一副你看,老夫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不管朝堂之上的風起雲湧,郭嘉出列展開一卷帛書,清朗之音回蕩大殿,將三省六部製的製度在新朝再次說了一遍。
    不同的是三省六部製後麵的事情,此後廢州牧,複設州刺史,但僅為監察官,不領兵權,不治民政。地方行政重心在郡、縣兩級。
    郡守、縣令由中央直接任命,嚴格考課。並提出了“循名責實”四字考績法,重點在勸課農桑、戶口增益、獄訟清平、賦稅均平。
    察舉製雖存,但嚴控名額,增加“策論”環節,由尚書台吏部曹主考,抑製門閥壟斷。同時昭告天下,三年後正式在長安開科取士,開科舉先河。
    軍事這邊設“大都督府”總天下兵馬劉備自領大都督),下轄前、後、左、右、中五軍大將軍初授關羽、張飛、趙雲、呂布、曹操)。
    精兵主力集中於中央“宿衛”、“禁軍”),地方隻保留少量維持治安的郡兵“府兵”),將領由中央調派,兵符須皇帝與大都督府合符方能調動。
    在北方全麵推行府兵製,選拔健壯農戶,農時耕作,閑時操練,免其賦役,自備部分武器。國家提供甲胄重械及口糧補貼。寓兵於農,節省軍費,亦使兵源與土地結合。
    律法方麵說的是約法省刑,德主刑輔。
    廢除了袁紹時期為鞏固統治施行的諸多嚴刑峻法。
    命盧植、蔡邕、法正、習禎等人主持再次修訂新法律令,核心原則是“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務在寬簡”,刪減繁苛條文。
    強調“教化”為先,在郡縣廣設“勸學所”,宣講律法,調解糾紛。
    重罪須經州、郡、縣三級複核,防止冤濫。
    新法正式更名為【昭武律】,意為開一代新風。
    等郭嘉念完這些新製,朝堂震動。
    雖有北方的官員暗議劉備“變更祖製”,然其條理清晰,切中時弊,且劉備態度堅決,南方一係的改革派占據絕對優勢,這場議論也就很快結束了。
    之後郭嘉、荀彧等人雷厲風行,以尚書台為核心,在長安迅速的,再次搭建起三省六部的框架,並主持擴充各部官員的差事,選賢任能,填補要津。
    昔日門庭若市的袁氏黨羽府邸,如今大多被征用為新設官署,文書往來,號令傳遞,效率遠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