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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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頭,臉色慘白如紙,瘋了似的撲向那說話之人,紅著眼問:“宋...宋家村...如何!”
被他拽起衣領的漢子正欲發怒,可在看到對麵醉醺醺的男人一身華服後,瞬間將幾欲出口的怒喝吞了回去,驚疑不定道:“你...你想幹嘛...”
“宋家村怎麽了!”
這一聲,秦昭明幾乎是怒吼喊出,嚇得手中人更是一抖,思緒電轉間,福至心靈!
“你...你是想問宋家村死傷如何?”
不等秦昭明說話,那人便自答道:“你放心!他們村此次並未造成太多傷亡...”
傷亡二字一出,秦昭明轟地轉身,桌椅被他帶的哐當作響,殘留的酒液也濺了一桌一地!
他渾然不顧,扔下一塊碎銀子,像瘋了似的,跌跌撞撞衝出酒館,翻身上馬,朝城外清河縣方向,不要命的狂奔而去!
聽到響動從後廚跑來前堂的老翁,望著對方瞬間消失的背影,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歎了口氣,默默收拾起一地狼藉。
剛出城外,秦昭明便狠狠一抽馬鞭!
馬兒吃痛,長嘶一聲,徹底揚開四蹄,瘋狂奔馳起來!
風聲於耳邊呼嘯,卻蓋不住男人雷鼓般的心跳!
他伏低身子,拚命抽打馬匹,身體中的酒意,早已在驚魂不定的悸動中徹底散去。
幾乎在他離開的當口,每日暗中跟隨照料他的一名小廝,連滾帶爬的朝通判府邸奔去。
此時通判府邸,渾然不知的秦芸正用絹帕擦拭淚眼,聲音哽咽的將自己如何因懼怕失去丈夫,一念之差,勾結那夥搶匪,命其屠村以絕後患之事,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同時,也不忘將當初父親派去的殺手,莫名失蹤的懷疑一並吐出。
“...女兒實在無法,自那宋家村回來,明哥便似換了個人,對女兒更是冷淡疏離...”
秦芸淚雨蒙蒙,哭的梨花帶雨:“女兒怕極了,怕他有一日想起前塵,或幹脆舍了州府富貴,回那窮苦之地去...”
“女兒不能沒有她,川兒也不能沒有爹啊!”
秦芸抬眼哭訴:“這才...這才鬼迷心竅,想了這昏聵主意...父親,那夥人失手了,如今宋家村又得了聖眷,若是...若是查到女兒頭上,可如何是好?”
通判秦淮安起初聽到女兒竟私下勾結匪類,便驚得豁然起身,指著女兒:“你!你真是膽大包天!”
“匪類也是輕易能沾惹的!”
“此事若泄露半分,我秦家上下,都要被你拖累!”
但見女兒哭的幾欲暈厥,再想到外孫和家族顏麵,他滿腔憤怒又化為一聲長歎,重重坐回椅中。
到底是沉浮官場中人,震驚過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手指不經意間,敲擊著桌麵,半晌,方沉著出聲:“莫慌,哭有何用。”
望著女兒秦芸,秦淮安壓下心頭怒火:“你懷疑為父先前派去的人落入他們之手...此事不必驚慌,就算幾人真落在他們手裏,也斷不敢多言,為父早有安排。”
“否則那一家人,早該鬧起來了。”
沉吟片刻,秦淮安眸中劃過一絲冷光:“那宋家村如今風頭正盛,明麵上動不得。”
“但為父近日倒也並非全無收獲。”
“你可知,教授宋家幾個小兒學問的先生,是何來曆?”
秦芸抬起淚眼,茫然搖頭。
秦淮安冷笑:“此人來頭極大,多年前曾卷入一樁科場舞弊案,被剝了科考資格。”
“為父座下有位副手,與此人有過淵源,經他之言,此人或與前朝餘黨有關。”
“不管是否屬實,宋家那兄弟幾個將來科考,必要核查其身家師承,屆時...隻需稍作手腳,將此人餘黨身份做實,那宋家便是叛黨學生的親眷!”
“攀附再高,也得被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他看向女兒:“當前你最要緊的,便是按兵不動,明哲保身!”
“什麽都不要做,安安分分待在府裏,照顧好川兒,穩住昭明。”
“搶匪一事...”秦淮安目色微沉:“這夥人如今尚在清河縣衙,不日將轉至州府,屆時...為父自會處理。”
聽了父親這一席話,秦芸心中頓時稍安。
不過,一想到還要等上許久,且丈夫心中始終裝著那一家子,又如火焚。
正欲再言時,門外忽然響起下人稟報:“老爺,小姐,朱三回來了,說有要事相稟!”
父女倆一靜,秦淮安沉聲:“傳!”
話音剛落,那名跟隨秦昭明的小廝便被帶了進來,氣喘籲籲的稟報:“老爺,小姐!不好了...姑爺..姑爺他方才在酒館聽聞了宋家村遭遇匪患一事,便騎著快馬,往城外奔去了!”
“什麽!?”
秦芸驚得猛然起身,臉色唰的一白!
多日擔憂與驚惶,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想也沒想的喊道:“他...他定是回去尋那些人了!快!快!”
“快派人去把他追回來!”
“站住!”
秦淮安卻一聲喝止,目光銳利的掃過要領命而去的小廝。
小廝被其一瞪,心中一緊,正欲跪下求饒,卻又聞對方一句“出去!”,隻得忙不迭送的跑了出去。
“父親!?”
秦芸卻不解,急得跺腳。
秦淮安瞪了一眼女兒:“讓他親眼去看看也好!”
“讓他看看,沒有他宋大山,他那原配妻子和兒女們靠著那丫頭活得風生水起,備受皇恩,是何等風光!”
秦淮安冷笑:“讓他看看,他現在回去,身份尷尬,處境不堪,那家人還願不願認他!”
“他那點愧疚和牽掛,等在現實麵前碰個粉碎,自會灰頭土臉,乖乖回返!”
望著女兒,他恨鐵不成鋼的道:“不讓他看清現實,他又怎肯好好回來跟你過日子?”
“如今這般,日日於州城買醉,被熟人瞧見,你不嫌丟人,老夫都無顏麵!”
秦芸如遭雷擊,怔怔立在原地。
盡管...盡管知曉,父親所言,句句在理。
可是,一想到自己丈夫,正奔向那個讓她憎惡的村莊和那家人,心中便如烈火烹油,惶惶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