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秘密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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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在青瓷燈盞裏劈啪炸響,元睿淵捏著信箋的手微微發顫,丫頭慣用的小楷在燭光下泛著淡金,卻掩不住字裏行間的急切。
    他閉了閉眼,事情卻如潮水般湧來。
    三日前在秦淮河上遇刺的場景,那支淬毒的弩箭擦著太子殿下耳邊釘入雕花欄杆,箭尾刻著的狼頭紋此刻正隨著信箋上的\"庫爾雍\"三字在他腦海裏翻湧。
    原來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編織的網:清流鬧事是聲東擊西,那些舉著\"與民同甘\"幡子的書生,不過是老五塞進棋盤的棋子;連江南漕糧增三成的捷報,怕都是有人連夜篡改了賬冊,就為讓自己放鬆警惕。
    窗外的暮色已沉成墨色,晚風裹著秦淮河的水汽鑽進窗欞,吹得案頭的江南輿圖嘩啦作響。
    更夫的梆子聲從遠處飄來,\"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尾音被風扯得細長,像根搖搖欲墜的線。
    盧曉軍捧著茶盞站在廊下,見自家殿下立在窗前一動不動,連茶盞裏的龍井茶都涼透了,浮著層薄垢。\"殿下,\"他輕聲道,聲線裏帶著幾分試探,\"楊家倒台後,江南布政司、鹽運司的空缺......\"
    元睿淵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孤要再思索。”
    培林端著新得的情報推門進來時,正見自家殿下對著案上的輿圖發怔。
    輿圖上江南十三府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又圈,最中央的金陵城旁,密密麻麻寫著\"漕運鹽引織造\"幾個字,墨跡深淺不一,像是被反複斟酌過。
    \"殿下。\"培林將密報輕輕放在書桌上,聲音放得很低,\"這是今日收集來的密報。\"
    \"不必多言。\"元睿淵伸手揉了揉眉心,指節因用力泛白。
    他這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額角的碎發黏在皮膚上,帶著幾分黏膩的不適。\"去把庫房那些枇杷取出來。\"
    他對培林道,\"要最新鮮的,裝在青竹籃裏。\"
    頓了頓,元睿淵繼續說道:“讓暗一準備好,待會我們便啟程回皇城,暗一留下替代孤。”
    \"回皇城?\"培林愣了愣,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驚訝。
    這阿杜到底帶來的是什麽消息,竟能讓殿下放下江南這盤還沒下完的棋?
    \"不錯。\"元睿淵將輿圖仔細卷起,收入楠木匣中,動作輕得像是在收著什麽易碎的珍寶。\"把盧曉軍、霍軒叫過來,孤有事要叮囑。\"
    更漏聲裹著夜風鑽進窗欞時,元睿淵已在書房裏踱了十七步。
    \"殿下,盧大人、霍小將軍到了。\"培林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元睿淵抬眼時,正見盧曉軍抱劍立在門邊,玄色直裰沾著夜露,腰間的玉牌泛著幽光;霍軒跟在他身後,月白錦袍下擺還沾著草屑——想來是從校場直接過來的,連官靴都沒換。
    \"都進來。\"元睿淵揮了揮手,示意培林退下,順手將案上的密報往燭火邊推了推,\"坐。\"
    盧曉軍先一步跪坐在軟墊上,脊背挺得筆直:\"殿下喚末將前來,可是江南布政司的人事安排?\"
    霍軒則大剌剌往旁邊一坐,隨手撈起案上的蜜餞匣子,掰了顆桂花糖含在嘴裏:\"我就說嘛,太子殿下能把江南的清流治得服服帖帖,還能被區區刺客嚇退?定是有要緊事要交給我們辦。\"
    他話音未落,就被盧曉軍用胳膊肘捅了捅。
    元睿淵指節叩了叩輿圖,向著盧曉軍說道:\"江南布政司的缺,你先填上。\"
    \"等皇城的事情處理完畢,孤會讓高弦來協助你。\"他指尖摩挲著劍柄,\"那家夥總說"錢要花在刀刃上",這刀刃,該磨一磨了。\"
    盧曉軍的手在膝頭緊了緊:\"末將謝殿下信任。隻是現下羽林衛每日要巡防金陵城,末將若兼了布政司......\"
    \"你手下那三百羽林衛,難道離了你就不轉了?\"霍軒插嘴,\"再說了,你現在可是正三品的羽林衛統領,布政司同知不過是正五品——論品級,你還降了?\"他說著笑出聲,又趕緊斂了,\"我是說,殿下這是給你鍛煉的機會。\"
    元睿淵屈指彈了彈輿圖上\"漕運\"二字:\"曉軍,你可知為何孤讓你兼任布政司?\"
    見盧曉軍搖頭,元睿淵指尖劃過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圈,\"清流雖平,可那些被彈劾的官員,背後牽連著三省十八縣的鄉紳;漕糧增三成的捷報,底下藏著多少虛報的畝數?這些事,還要靠羽林衛的刀鞘能才能鎮得住。\"
    見盧曉軍不再言語,元睿淵緩緩開口道:“孤待會便會啟程前往皇城。”
    霍軒臉上的笑意瞬間收了,詫異道:“殿下,你要回皇城?皇城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燭火沉得元睿淵的眼底愈發陰沉:“皇城傳信,老五秘密聯係庫爾雍,製造孤與西擄蠻子密謀的證據。”
    “什麽!”霍軒和盧曉軍皆被這消息震驚不已。
    特別是霍軒,霍家做為西胡的守將,和西擄蠻子鬥爭多年,現下聽到這消息,則能忍得住。
    \"放心。\"元睿淵按住霍軒的手,“既然能夠截獲這情報,我們亦不是毫無證據,況且,母後還在京城,會穩住局勢的。
    隻不過,有些事情,還要孤親自前去處理。
    江南這邊,就交給你們了。”
    盧曉軍和霍軒抱拳道:\"末將領命。\"
    子時的梆子敲過第三遍時,元睿淵站在書房門口,望著院中被月光染白的銀杏葉。
    風過處,幾片葉子打著旋兒飄落,落在青騅馬的背上,落在培林和阿杜的肩頭。
    培林和阿杜早已牽著馬等在角門。青騅馬的馬蹄用軟布裹著,怕驚了夜露;培林的玄色勁裝束得極緊,腰間別著自己常用的匕首。
    \"殿下。\"培林抱拳,聲音裏帶著幾分鄭重,\"屬下已備好快馬,連夜趕往揚州渡口。明日辰時,能搭上最早的一班漕運船。\"
    元睿淵伸手拍了拍馬頸,青騅馬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溫熱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他望著天際最後一縷月光,聲音輕得像歎息,\"孤的棋子,該落回京城了。\"
    遠處傳來打更聲:\"三更天——\"驚起幾宿鴉,撲棱棱掠過屋簷,翅尖掃落幾點夜露,打在元睿淵的玄色大氅上,洇出深色的小團。
    他裹緊大氅,轉身時腰間的玄鐵劍與玉牌相撞,發出清脆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