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隻胳膊分開撐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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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兩隻胳膊分開撐在草地上,用右手撐著耳垂的地方,就這樣看著身下的紅鴷。)
紅鴷:你能起來想嗎,壓著胸腔了。
野兔沒動,還是一邊看著他一邊想。)
紅鴷:……
紅鴷:那你換個地兒壓行不行,我氣都上不來。
野兔:可是我想看著你。
紅鴷:……
紅鴷:就沒有別的姿勢嗎。
野兔:沒了。你說我還怎麽樣能看到你。
紅鴷一抱野兔的腰,往右滾了半圈,兩人都側躺著望著對方的眼睛。)
野兔:……
野兔:這樣不行。
紅鴷又抱住他的腰,朝左滾過去,右手放到了他大腿下麵,左手扶著他的背,把他抱起來的同時自己盤腿坐了起來,讓他側著坐在自己腿上。)
野兔向右側過臉看著他。)
野兔:……你是隻會左邊抱不會右邊抱嗎。
紅鴷:還真是。
野兔:這樣我還是看不到你啊。
野兔現在這樣坐在紅鴷腿上,身體是正對著窗戶的,腳放在草地上。)
紅鴷剛想換別的姿勢,野兔就挪到旁邊坐下了,然後伸平腿。)
野兔:站這兒。
野兔朝左邊歪了歪頭。)
紅鴷起身,雙腿分開站在草地上,腳之間就是野兔的雙腿。)
野兔:坐。
紅鴷坐在了他大腿上,可這樣腿還是曲著的很不舒服。)
野兔用手把他的膝蓋往下按到草地上,把他整個人往靠近自己這邊挪了挪。)
紅鴷:你!
紅鴷受不了這個坐姿,想站起來,被野兔按住右肩了。)
紅鴷:你瘋了吧你……
紅鴷小聲說著,還是想起來,但這樣使不上勁兒,而且野兔還按住了他的膝蓋,更沒法發力了。)
野兔:坐著嘛。
紅鴷:野兔……
紅鴷低著頭一直想起來,但隻能抬起來一點點身體,野兔按著他不鬆手了。)
紅鴷:啊……
紅鴷朝窗戶看了一眼,臉上很為難的樣子。)
野兔:不會有人來的,都在宿舍呢。
紅鴷不掙紮了,隻能保持這個夾住野兔雙腿的姿勢坐著。)
野兔:這就對了嘛,坐一會兒就習慣了。
紅鴷:習慣不了。
紅鴷有些生氣地瞟了他一眼。)
野兔:你說你為什麽覺得選錯了。
紅鴷:演不了的那段時間我覺得我既然什麽都做不了,我為什麽還要待在這裏,然後慢慢地我就……
紅鴷想著那段漫長的煎熬期的感受。)
紅鴷:我開始覺得一想到他們就很痛苦了。
紅鴷看著一邊的草地,野兔看著他。)
野兔:……
野兔:出去以後你還回去嗎?
紅鴷:出去?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野兔:我覺得這個地方不會一直存在。
紅鴷:……
紅鴷:我當然不會回去。
野兔:就你當時穿校服來的,你不想出去以後繼續上學嗎。
紅鴷:我哪知道他們還在小學門口蹲人,直接讓我帶著到我家去了。
野兔:你零三年那會兒就問過我了,你當時說覺得你在這兒賺著這種錢,你家人隻拿了那一點錢,覺得對不起他們。
紅鴷:我問過你嗎?
紅鴷不記得了。)
野兔:然後你又覺得想和他們斷絕了,所以你再過幾年想法還是會變啊,選不選錯都已經選了,你還想這些幹什麽呢。
紅鴷:每個人來這兒都後悔啊,可是就算再選一次還是會這樣,當時確實都無處可去了。
野兔:是啊,我挺後悔的,我要是不跟蛇走……
野兔:算了,我不走要麽死路邊兒要麽被抓回去,我當時腦子裏想的是千萬要讓我死。
紅鴷看著他。)
紅鴷:我們現在就算走了也沒地方能去。
這片草坪外就是道路,這裏是遊樂場內,遠處能看到摩天輪和幾處高聳的器械。)
野兔:可是第二批還有得選。
兩人的額頭都被陽光燙得有些發暈。)
紅鴷:我們能救他們。
野兔:……
野兔:已經都成蟾蜍了,我們做不了什麽了。
紅鴷:還有人活著呢,我知道他們還沒打完。
野兔:不多了吧,我們當時也就十幾天。
紅鴷:沒有吧,我覺得更快。
野兔用自己的左手和紅鴷的右手十指交握上去。)
野兔:你想做我就和你一起做。
野兔的袖管上去了一些,能從縫隙看到裏麵有密密麻麻的傷口。)
紅鴷:[那是我們從零三年開始,一個接一個學會的獲得快樂的方法。]
紅鴷:[我們並不是隻有在注入焚燒液的時候才會疼,我們在自我結束的意願很強烈,或者情緒狀態很差的時候,痛覺就會恢複,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紅鴷:[那天黑雀很震驚地扶著在流血的手臂來找我們,說怎麽會這樣,為什麽這麽疼。]
紅鴷:[……沒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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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鴷:[……]
紅鴷:[嗯,所有人都發現了,隻是他先說出來了。]
紅鴷:[蛇和蛙辦公室有很多裁紙刀和刀片,裁剪檔案和劇本用的,有時會把剪刀、裁紙刀、膠水這類文具帶到場館一邊商議事情一邊用,我們就會從裏麵拿刀片,蛇和蛙都沒發現過。]
紅鴷:[所以每個人抽屜裏都能找到那樣的刀片,是我們給自己用的。]
紅鴷:[真的很快樂啊,我們為了獲取那樣的痛感,就會在腦子裏一遍一遍地用力回想從前最痛苦的記憶,這樣等刀片劃破皮膚時,我們就能感覺到那種讓人喘息的美妙感了。]
紅鴷:[後腦勺會有一股暖流,我們從來沒那麽快樂過。]
紅鴷:[我是被粘合,所以傷口會瞬間合上的,我無法保留傷口。]
紅鴷:[他們三個可以,野兔會讓我摸他手臂上的傷疤,這樣我就會舒服很多。]
紅鴷:[那和注入焚燒液的感覺可不一樣,那種感覺我們死也不想再受一次,可這種痛是令人享受的,會上癮。]
紅鴷:[蛇逐漸注意到了,沒有把刀片收回,隻是用著“我還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嗎”的輕蔑笑容俯視著我們,說排練之前清理幹淨,不要帶著這種痕跡進場館。]
紅鴷:[蛇覺得我們是在渴求關注、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和同情,也是我們這個年齡“自以為自己過得很悲慘”的通病。可不是那樣的。我們沒有做給任何人看,我們壓根沒想到別人,我們隻是想要快樂。]
紅鴷:[蛇越是看著我們冷笑,然後當著我們的麵兒幾個人聚在一起嘲笑我們,我們越是胸中暗火燒起來,好像要把自己燒壞了,我們明明不是那樣的,他們卻那麽看待我們。]
紅鴷:[而且我們為什麽在那段時間會突然那樣呢?是因為蛇說都是我們的問題,我們應該想想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演出,應該好好反省反省。]
紅鴷:[怎麽是我們的問題呢?難道不是首領蛇明知疫潮已經開始,還不取消演出,最後導致遊樂場封停。]
紅鴷:[當時如果沒有照常演出,不至於落到那種地步。]
紅鴷:[我們也知道當時閑了幾個月後,蛇穴很難支撐下去了,因為事先備好的資金已經花完了,又不能靠演出讓錢流進來,那還能怎麽辦呢。]
紅鴷:[因為這個蛇很精神崩潰吧,也是那段時間蛇和蛙開始分裂了。]
紅鴷:[蛇要麵對的問題當然比我們要麵對的多,所以我們當時被責怪也沒怎麽生氣,隻想著他們確實比我們更辛苦。]
紅鴷:[但過去得越久,當時的記憶越是在腦海裏膨脹擴大,我們越來越恨了。]
紅鴷:[最近第二批進來了,我不知道能見到幾個和我們一樣的彩虹蛇,也許會一個都沒有。]
紅鴷:[而我竟然……我心裏是渴望看到新的彩虹蛇的。]
紅鴷:[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想見到新的血液,想能見到不同的人,我就是會有這種欲求。]
紅鴷:[我們成為彩虹蛇是一種幸運嗎?]
紅鴷:[我越來越覺得,這似乎隻是最基本的機會,要想更好地活下去,這才剛剛開始,那麽多人在追求的竟然就是一個能被折磨的機會嗎?]
紅鴷:[連受辱的機會都沒有,那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啊。]
野兔左手在紅鴷右膝外側拍了拍。)
紅鴷才回過神。)
野兔:不想起來了?
紅鴷:你又沒叫我起來。
紅鴷慢慢站起來,收回腿站到一邊。)
野兔:我想站起來好幾次了,你沒反應。
紅鴷:沒有啊?
野兔:沒有什麽。我腿動了好幾下了,你不動。
野兔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褲子上細細的小草。)
紅鴷肩後麵也沾了葉子,野兔幫他拍掉了。)
紅鴷翻進去,但腿分開坐在了窗框上。)
紅鴷:投票嗎?
野兔:你問豚鹿。
紅鴷右腿跨進去了。野兔也翻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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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5
〈宿舍〉
五個人都在豚鹿的房間裏,大致圍成一個圓坐在地板上。)
豚鹿斜對著門,紅鴷背靠在床,在豚鹿右邊。鯨鯊在豚鹿左邊,和紅鴷斜對麵,黑雀坐得離其他四人比較遠,在牆邊,紅鴷的右邊是海蜇。)
豚鹿把七張上下折了一下的便簽紙拿在手裏,看著上麵的內容。)
都打了一個勾。)
豚鹿:七票同意,零票反對。
黑雀:秋葵怎麽辦。
黑雀左腿曲起,右腿伸平,左胳膊放在膝蓋上。)
豚鹿:他門敲不開也沒辦法。
野兔低著頭閉著眼進來,倒在了床上。)
海蜇:你倆剛才不還好著嗎?
紅鴷:突然就這樣了,回來路上他說困。
黑雀:頭疼嗎?
野兔:嗯,心髒也好難受。
野兔臉上很難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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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鴷:怎麽感覺越來越突然了,一點征兆都沒有。
海蜇朝紅鴷微微探了下身,紅鴷倒過去低頭聽他說。)
海蜇:讓慶流買點安眠藥進來。
海蜇小聲說。)
紅鴷:可是那——
紅鴷想說藥物沒用。)
鯨鯊:他意思心理作用。
豚鹿:讓他每天睡前定時吃,說不定起點兒作用。
紅鴷:那還要安眠藥嗎?直接隨便弄點什麽——
海蜇:不行,就要是安眠藥,別作假,讓他相信有用。
紅鴷:……好,我跟慶流說。
黑雀:你能行嗎?
紅鴷:我為什麽不行?
黑雀:上次我們說給他要個眼罩能好點,然後你過去一個字沒說就哭了。
野兔笑了出來。)
紅鴷:你不睡了嗎。
紅鴷快速朝他說了一句。)
野兔:太搞笑了,我也控製不了。
野兔的聲音還很疲憊。)
紅鴷一下爬起來跪在地上,左手撐在地上,右手伸過去扯了一下黑雀的臉頰。)
野兔:那最後怎麽要來的?
黑雀:秋葵啊。一句話就解決了。
因為野兔後遺症發作的時候頭也會跟著疼,現在所有人說話都很輕。)
豚鹿:我再去叫一下。
豚鹿剛要起身,被鯨鯊叫住了。)
鯨鯊:別去了,他不會出來的。
紅鴷:你覺得他會怎麽選?
鯨鯊:我覺得他不會選。
紅鴷:……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兒。)
紅鴷:本來也沒有具體計劃,我們隻是投個票,既然秋葵不投,那我們什麽都不能做。
豚鹿:我其實不想把他們殺了。
豚鹿突然說。)
黑雀:那你投同意幹什麽?
豚鹿:……我也不知道。
紅鴷看著豚鹿。)
紅鴷:……
豚鹿:我們如果把第二批全殺了,不光是蟾蜍,還有還沒注入的人,我總覺得會有人能成功……
黑雀:成功了然後呢,再過一遍和我們的一樣的生活嗎。
豚鹿:所以我投了同意啊,我隻是說我這麽希望……我想見到第二批成功的人,但還是……別跟我們一樣了,早點死最好。
黑雀:我們現在這個票投了跟沒投一樣。該不會除了我以外都跟豚鹿想得一樣吧?
鯨鯊:沒有,我不好奇第二批,我想幫他們早點結束。
海蜇:我也沒興趣啊,把他們帶來幹什麽呢,不如就當第二批從來都沒發生過。
黑雀:你這意思是連蛇和蛙也殺了?
海蜇:我沒這意思。
黑雀:你說當不存在隻能是這個意思啊,我們可沒人有抹別人記憶的本領。
海蜇:我想當不存在。不行嗎。
黑雀看向紅鴷。)
黑雀:你呢。
紅鴷:我隻是覺得我們再這樣下去能過幾年啊?五年以後我二十了,秋葵二十一了,還會有人看我們嗎?沒有新人接上真的還能做下去嗎?
海蜇:你這想太遠了吧。
紅鴷:不遠。五年一下就過去了,你們不覺得這五年像一瞬間的事嗎?還會有觀眾來嗎?要是沒人看了我們怎麽辦?蛇會拿我們怎麽辦?
黑雀:那你為什麽投同意啊。
黑雀徹底不理解了。)
紅鴷:我能怎麽辦,你們不都希望是這個結果嗎?
黑雀:誰告訴你的?豚鹿讓寫紙上折起來,沒讓直接舉手,就是為了別有心理負擔,你這完全把他的心思浪費了啊。
紅鴷看向豚鹿。)
豚鹿:……嗯。
豚鹿承認了。)
紅鴷:我——我也不是……
黑雀:你是什麽?
紅鴷不知道該怎麽說。)
海蜇沉了口氣。)
海蜇:他就是還是想他們死,雖然腦子裏想了這麽多,他還是不想那些人受罪。
鯨鯊:你們覺得我們還能演多久?
都想了一下這個問題。)
豚鹿:要是再有一次傳染病……
野兔:我覺得至少十年內不會有了。
野兔坐了起來,屈膝靠著背後的牆,看樣子已經恢複了很多。)
海蜇:噢你覺得?你摸泥土感覺出來的?
野兔:你們不覺得和我們有關嗎?
鯨鯊:你弄的?那別我們,跟我們沒關係。
都看著床上的野兔,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胡話。)
野兔:那段時間我們都心慌啊,很難受的那種。
都想了一下。)
豚鹿:……是,疫潮一開始就不難受了。
野兔:我覺得我們有這個共同本領,蛇沒告訴我們的太多了。
紅鴷:他們大概也不知道。
野兔:我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其實已經不需要靠他們了。
海蜇:綠蜥不是一直研究著嗎。
野兔:我跟他聊了,他說他跟慶流試探過後遺症的影響因素,慶流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都吸了一口氣吊在那裏。)
豚鹿:他也真是……挺敢的。
鯨鯊:慶流最討厭被試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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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他知道啊,但他太想知道了,就跑去問慶流了。
海蜇:慶流到底哪一年的?
紅鴷:七八年。
海蜇:看著感覺也就二十出頭。
鯨鯊:五年前就二十出頭現在還二十出頭嗎。
海蜇:我當時就覺得他也就二十,哪有二十三,感覺剛剛二十。
鯨鯊:他生日十二月的,我聽過蛙說。
海蜇:那當時也就剛二十二。
野兔:不過他真的好——高啊,他有多高?
豚鹿:一九五。
都“哇……”了一會兒。)
黑雀:天呐……他哪人啊?
豚鹿:他是外籍,秋葵說的。
鯨鯊:混血嗎?
豚鹿:不是。就是蕨心出生長大,為了生孩子才定居梨水了,孩子媽媽一家在梨水。
黑雀:他都有孩子了?!
都更震驚了。)
豚鹿:都是秋葵說的。慶流願意跟他聊。
野兔:他啥時候有的孩子?
豚鹿:兩千年的。
紅鴷:啊?那我們見到他那會兒都已經有了,完全看不出來……
海蜇:你是覺得有孩子以後就咋樣了……
紅鴷:不是……就是看不出來啊,你們看他像有孩子的人嗎?
都覺得確實不像。)
鯨鯊:那現在都六歲了,他這……
鯨鯊覺得想象不到植擇流會怎麽帶孩子。)
海蜇還盤著腿,雙手撐在身後的地板上。)
海蜇:他應該會挺暴躁的那種吧。
紅鴷:說不定他隻對自己孩子好呢?
黑雀:我看不像。也不知道他孩子會被他折磨成啥樣。
野兔:說半天又說慶流了。到底怎麽辦?
都看向豚鹿。)
豚鹿:……
豚鹿:不做了。隻要有一個人不同意就不做。秋葵沒投就當反對。
海蜇站了起來,往門外走。)
紅鴷:這就走了?
海蜇:我去看看綠蜥。
.
綠蜥蜷縮在床上,用力壓著腹部。)
綠蜥:[不知道這跟生孩子比哪個疼。]
綠蜥:[……肯定還是生孩子更疼。]
綠蜥:[所以都……那麽痛苦地把我生下來了,兩箱水蜜桃就把我給別人了嗎。]
綠蜥:[喂……那可是門兒對門兒啊,你們這都能坦然自若,那我也是沒話說了。]
綠蜥:[雙親覺得把我養大實在是太難以承擔了,那種責任感讓他們越來越恐懼我,好像我會一口咬住他們,然後整隻生吞進自己的胃裏。]
綠蜥:[於是四歲就把我送了,給鄰居。]
綠蜥:[每天出門兒都能碰見啊,兩扇防盜門中間隔了不到三米,真虧他們沒覺得有什麽怪異的地方啊。]
綠蜥:[鄰居是獨居的,比雙親大五六歲,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想要我,總之挺高興地提了兩箱水蜜桃給雙親,就把我從他家對門兒領過來了。]
綠蜥:[這樣每天都能遇到雙親,雙親就正常和鄰居打招呼,看著我笑一笑。]
綠蜥:[……好麽,這你們笑得出來。]
綠蜥:[把你們骨肉弄走了挺開心是吧,終於一身輕了。]
綠蜥:[你們知不知道晚上我都聽得見你們在隔壁走路說話啊?]
綠蜥:[……真的挺搞笑的,我覺得自己活這麽多年都挺可笑。]
綠蜥:[鄰居他……我叫的是伯伯。對我就……就是正常對待吧,伯伯這個人一個人過得感覺挺自在,每天自己做三頓飯,吃的時候問我兩句“晚上吃啥”“明天吃啥”。我說看你想吃什麽。他不會回答,會繼續自言自語幾句“今天火開大了,炒得有點老”這種話。]
綠蜥:[他也不多跟我說話,也不讓我做什麽,感覺就是買了個擺件兒回來,放到家裏他開心。擺件兒當然沒有作用了,不能用不能吃,就是放在那裏填個地兒。]
綠蜥:[他沒發過脾氣,沒哭過,沒特別激動過,沒有特別的嗜好,就是愛看電視,我都不知道他是做什麽工作的,總之他就是從白天看到晚上,從晚上看到天亮。]
綠蜥:[夜裏燈都關著,就電視開著,他盤腿坐在會吱呀吱呀發出聲響的木地板上,臉被電視光照著,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好像看不瞎似的。]
綠蜥:[……他看電視的時候很一驚一乍,跟換了個人一樣,我經常被他嚇一下嚇一下的,動不動就聽他突然嘎嘎大笑一聲,笑得很像是邊哭邊尖叫的聲音。或者冒幾句帶著點方言的感歎詞,再拍幾下手,邊大笑邊拍地板,跟在叫樓下的上來跟他一起看一樣。]
綠蜥:[他愛看那種……恩恩怨怨世世代代糾糾葛葛人物關係錯綜複雜的電視劇,我有時候坐沙發上看一眼,真的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但他低著頭笑到失聲。]
綠蜥:[那這樣“平靜”的生活,我為什麽要走呢?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自己出去,不想再在那扇防盜門裏麵待著了。]
綠蜥:[我在公園裏睡了三個月,翻垃圾桶、在人身後偷偷跟著,等他們扔吃剩下的食物和水、撿瓶子換錢,晚上冷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把衣服往下拽拽,把手再往裏縮縮。沒有人來找我,沒人多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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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蜥:[我很喜歡那個公園,有湖、有船、有樹、有籃球場、有各種蘑菇形狀的可愛的垃圾箱,店鋪裏賣好多玩具,每天都能看到人吹泡泡,聽到玩具輪子壓過石子路的聲音。]
綠蜥:[真是美好啊,怪不得每天都很多人來。]
綠蜥:[我喜歡聽樹葉的聲音,尤其是傍晚的時候。我喜歡天快要黑,還蒙著最後那點白的感動,我在那種時分總會想要哭,覺得什麽都好安寧,空靜得讓人以為就算現在被在睡夢中一刀捅死,也是悄無聲息的。湖水的氣味也好聞,草地被水澆濕,濕漉漉的樣子也好看,天就快要壓下來了,還差一點。]
綠蜥:[還能看到這個世界,但看得又不是很清楚,我喜歡那樣,不用看到別人的眼神,不用在乎別人的情緒,我喜歡天快要睡著的樣子,即將入睡的時候總是最幸福的。]
綠蜥:[“窗窗相滅鳥息還,藏喙埋身翅可含。白照踏湖聞鎖墜,草枯窮岸趕鴨遷。朔風斷骨渾無駭,暢雨開懷卻道憐。門掃日沉衾反厚,來時羽滿顯薄斑。”]
綠蜥:[這是我在公園睡了快一個月時寫的,在腦子裏。]
綠蜥:[題為《窗窗》。]
綠蜥:[就在我即將被這個世界吃掉的時候,蛇來找我了,我想在那裏睡覺和在這裏睡覺有什麽不同嗎,於是便來了。]
綠蜥:[還在食堂睡覺的時候其實比在宿舍睡得好,一閉眼就能睡著,一睜眼就是天亮,也不會覺得起不來,應該是人和人在一起睡覺,就會更容易睡著吧。]
綠蜥:[慶流說他不喜歡蛇的劇本,但他還掌控不了。]
綠蜥:[“還”?]
綠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在強忍著什麽,而且他就快要得到了,隻需要再把忍耐吞下去一段時間。]
綠蜥:[他這個人很可怕啊,什麽都能演下去。]
綠蜥:[他幫我們做了很多事了,我不知道最終我們需要償還什麽。]
綠蜥:[我在這裏待了這麽久,隻想著,什麽時候能再次聽聽水流的聲音。]
綠蜥:[我想聽水流時強時弱的聲音,我會捕捉每一個猛然洶湧的時刻,像是它們在一下下朝我的耳邊撲過來,我卻怎麽也抓不住它們。]
綠蜥:[我想去河邊趟一次水,感受石頭冰涼光滑的觸感,看看石底的泥沙裏有沒有小魚苗或者小螃蟹。]
綠蜥:[但我還是這副即將餓死的樣子,躺在床上,連下床穿鞋也做不到。]
綠蜥:[這是……第六年了,已經……過了六回了。]
綠蜥:[泥土會讓我們記住這裏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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