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毒弩驚龍潭,怒濤裂盟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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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礪刃穀,議政堂。空氣凝固如鉛,血腥味與陰謀的氣息混雜,壓得人喘不過氣。
    柳紅袖肩頭的傷已草草包紮,臉色蒼白卻眼神銳利如刀。地上攤著那具被蜂窩弩射穿的刺客屍體,旁邊跪著麵如死灰、抖如篩糠的黑龍幫小頭目。陳墨臉色難看地盯著李長天手中那塊沾血的“周”字腰牌,又看向柳紅袖帶回來的、從刀疤臉手下屍體上搜出的半卷“鐵殼龜”戰船圖紙——那是官府水師正在秘密打造的新型內河戰船草圖!
    “周閻王…杜黑七…好!好得很!” 趙鐵柱雙目赤紅,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一邊收我們的弩,一邊把我們的命賣給狗官!大哥!我這就帶人殺上黑龍潭,剁了杜黑七那狗賊!把那群水耗子全喂了王八!”
    “鐵柱!冷靜!” 陳墨急聲勸阻,“杜黑七若真與官府勾結,此刻黑龍潭必是龍潭虎穴!貿然強攻,正中周閻王下懷!況且…那一百具弩箭…”
    “弩箭?” 趙鐵柱猛地轉頭,怒視陳墨,“你還想著那狗屁弩箭?那是拿去給敵人捅我們心窩子的!杜黑七拿了弩,轉頭就能賣給周閻王!或者直接架在船上,調轉箭頭轟我們!” 他指著地上的圖紙和腰牌,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墨臉上,“證據確鑿!還談什麽盟約?!”
    陳墨被吼得臉色發白,卻依舊堅持:“正因如此,才不能硬拚!周閻王陸路大軍壓境,水路再有黑龍幫反水,礪刃穀腹背受敵,危如累卵!當務之急是分化瓦解,至少…至少不能讓那一百具弩箭,完好無損地落到敵人手裏!”
    “墨之說得對。” 李長天低沉的聲音響起,如同冰水澆在滾油上,瞬間止住了爭吵。他緩緩摩挲著那塊冰冷的“周”字腰牌,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盟約既已染血,便無回頭路。杜黑七,留不得了。”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柳紅袖:“紅袖,杜黑七最信任的人是誰?他日常飲食,由誰經手?”
    柳紅袖心領神會,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精光:“他有個老夥夫,叫‘啞叔’,是當年漕幫覆滅時唯一跟他逃出來的老人,負責他的飯食湯藥,寸步不離。”
    “好。” 李長天點頭,語氣平淡得令人心寒,“第一船三十具‘破浪弩’和配套箭矢,三日後準時送出。弩身夾層,箭簇凹槽…你知道該怎麽做。務必讓那‘啞叔’,親手將‘加料’的湯水,送到杜黑七麵前。”
    毒!
    議政堂內瞬間死寂!連趙鐵柱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長天。用毒?這…這非好漢所為!
    陳墨更是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大哥!此舉…此舉有違道義!恐失天下英雄之心啊!杜黑七雖反複,但…”
    “道義?” 李長天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暴怒和冰冷的現實,“是杜黑七的道義,還是周閻王的道義?!是他們先勾結官府,欲置我礪刃穀萬千兄弟於死地!是他們先背信棄義,想用我們的骨頭去鋪他們的富貴路!” 他猛地將“周”字腰牌狠狠拍在桌上,木屑飛濺!
    “陳墨!睜開眼看看!” 李長天指著地圖上那幾道如毒蛇般圍攏過來的朱砂標記,“周閻王的鐵蹄離我們不足百裏!劉鐵鞭的刀磨得錚亮!漳水是我們唯一的生路!杜黑七不死,這水路就是我們的黃泉路!他死了,黑龍幫群龍無首,我們或可亂中取利,爭得一線生機!是道義重要,還是穀中兄弟、王家莊分到田地的鄉親父老、還有那些投奔我們求一條活路的萬千流民的性命重要?!”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陳墨被問得啞口無言,踉蹌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趙鐵柱眼中的猶豫也瞬間被狠厲取代,大哥說得對!生死存亡,容不得婦人之仁!
    “紅袖領命!” 柳紅袖單膝跪地,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情報與暗殺,本就是她行走黑暗的宿命。為了礪刃穀,為了大哥,她願做那柄最陰狠的毒匕。
    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黑龍潭,聚義沙洲。氣氛卻與往日大不相同。
    杜黑七端坐在主位那張鋪著虎皮的寬大木椅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麵前的地上,散落著幾支從不同角度射入船板、造成巨大破壞的透甲短矢——正是陳墨當日演示所用。威力毋庸置疑。但此刻,他豹眼中卻充滿了血絲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
    獨眼龍等幾個心腹頭目分坐兩側,同樣麵色凝重。派去接洽周閻王的心腹莫名失蹤被柳紅袖截殺),圖紙沒拿到,反倒折損了人手。礪刃穀的“破浪弩”威力驚人,卻又如同燙手山芋。
    “大當家,礪刃穀的第一批貨到了!三十具‘破浪弩’,箭矢齊全!” 一個水匪嘍囉跑進來稟報。
    杜黑七精神一振,猛地站起:“快!抬進來!讓啞叔驗貨!”
    沉重的木箱被抬進聚義廳。打開箱蓋,三十具閃爍著冷冽金屬光澤的蜂窩弩整齊排列,散發著機油和鋼鐵的氣息。水匪頭目們圍攏上來,眼中閃爍著貪婪和興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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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啞叔,一個身形佝僂、麵容枯槁的老者,沉默地走上前。他拿起一具弩,粗糙的手指仔細地摩挲過弩身每一寸,檢查機括,掂量箭矢。他動作緩慢而專注,渾濁的老眼偶爾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卻無人注意。
    杜黑七盯著啞叔的動作,心緒不寧。周閻王那邊催逼日緊,要求提供礪刃穀水訓弱點和更多弩箭實物。可李長天那邊…杜黑七心中隱隱有些後悔,那酸秀才陳墨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響——“唇亡齒寒”。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周閻王許諾的剿滅礪刃穀後共享漳水、甚至劃給他岸上地盤的條件,誘惑太大了。
    啞叔終於檢查完畢,放下弩,對著杜黑七默默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隨即,他端起旁邊小幾上一碗一直溫著的、散發著濃鬱藥香的湯盅,如同往常一樣,恭敬地遞給杜黑七。這是杜黑七多年征戰落下的老寒腿,每日必服的藥湯。
    杜黑七不疑有他,接過湯盅,仰頭便灌。溫熱的藥湯入喉,帶著慣常的苦澀。然而,就在湯水滑過喉嚨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異樣腥甜氣息,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鑽入他的鼻腔!
    “嗯?” 杜黑七豹眼猛地瞪圓!他對味道極其敏感!這不是他熟悉的藥味!一股難以形容的、源自無數次生死搏殺練就的本能危機感瞬間炸開!
    “噗——!”
    他猛地將尚未咽下的藥湯狂噴而出!同時一手捂住喉嚨,發出嗬嗬的怪響,臉色瞬間由黑紅轉為駭人的青紫!巨大的身軀劇烈搖晃,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大當家?!”
    “湯…湯裏有毒!”
    “啞叔!你?!”
    聚義廳內瞬間炸開了鍋!獨眼龍等頭目驚駭欲絕,猛地跳起!啞叔在杜黑七噴出藥湯的刹那,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解脫般的釋然,隨即被數把分水刺瞬間捅穿了身體!他佝僂的身軀軟軟倒下,嘴角卻掛著一絲詭異的平靜。
    “嗬…嗬…李…長…天!” 杜黑七目眥欲裂,眼球布滿血絲,喉嚨裏擠出野獸般的嘶吼!他巨大的身軀轟然撞翻了沉重的木桌,三十具嶄新的蜂窩弩嘩啦啦散落一地!他掙紮著想拔出腰間的分水刺,手臂卻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無力,眼前陣陣發黑!
    “是礪刃穀!是那批弩!弩有問題!” 獨眼龍反應最快,看著地上散落的弩箭和杜黑七的慘狀,瞬間明白了什麽,發出淒厲的咆哮,“快!快請水鬼郎中!封鎖沙洲!把礪刃穀送弩的人全抓起來!一個不留!”
    整個黑龍潭沙洲瞬間陷入瘋狂和混亂!警哨淒厲!水匪們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叫罵聲、怒吼聲、杜黑七痛苦的嘶吼聲交織在一起!被扣押在碼頭等待回信的礪刃穀送弩小隊,幾乎在瞬間就被紅了眼的水匪淹沒,刀光血影乍起!
    混亂中,無人注意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鰍般,從聚義廳角落的陰影裏滑出,飛快地撲到痛苦翻滾的杜黑七身邊。那是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水匪,臉上還帶著稚氣,眼中卻滿是焦急和一種超越年齡的狠絕。他死死按住杜黑七抽搐的手臂,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將裏麵黑乎乎、散發著刺鼻腥臭的藥膏,不要命地往杜黑七嘴裏塞去!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嘶喊:“七爺!撐住!吞下去!這是解百毒的老河豚膏!快吞啊!”
    杜黑七已經神誌模糊,腥臭的藥膏入口,引發更劇烈的嘔吐和痙攣。少年水鬼死死抱著他,淚水混著汗水流下,聲音嘶啞絕望:“七爺!別睡!別睡啊!黑龍潭不能沒您!”
    沙洲之外,幽深的漳水河麵上。
    一條不起眼的舢板如同幽靈般隱藏在茂密的蘆葦叢中。柳紅袖渾身濕透,如同水鬼般攀附在船幫上,隻露出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沙洲上爆發的混亂和火光。她清晰地聽到了獨眼龍那聲“弩有問題”的淒厲咆哮,也看到了碼頭上瞬間爆發的殺戮。
    成了。
    杜黑七中毒,黑龍幫大亂,盟約徹底破裂。那三十具“加料”的弩箭,也成了引爆仇恨的毒瘤。
    一絲冰冷的弧度在柳紅袖嘴角勾起,旋即隱沒。她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無聲無息地滑入水中,朝著礪刃穀的方向潛遊而去。身後,黑龍潭的怒濤與血腥,已被她徹底拋下。而一場因背叛與毒計點燃的、席卷漳水的滔天血戰,才剛剛拉開序幕。礪刃穀的水路求生之路,踏著杜黑七的鮮血和背叛者的屍體,走向了更加凶險莫測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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