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冰甲裹紅袖,玉屑祭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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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離所小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寒冰,帶著濃烈的藥味、腐敗氣和死亡的氣息。李長天赤足立在門邊,玄色軟甲下,那枚被弩箭擊裂的玉璽碎片緊貼著胸膛,冰冷的裂痕仿佛直刺心髒。他目光死死釘在牆角那個蜷縮的身影上,柳紅袖潮紅的臉龐、急促的呼吸、手臂上那刺目惡化的水皰…每一處細節都像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神經。
    院外的喧囂、韓章帶人搜捕刺客的怒吼、流民的哭嚎…一切聲音都仿佛被隔絕。李長天的世界裏,隻剩下柳紅袖壓抑的喘息和她眼中那強撐的、搖搖欲墜的清明。
    “紅袖…”李長天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試圖向前一步。
    “別…過來!”柳紅袖猛地縮緊身體,聲音帶著高燒的顫抖和不容置疑的決絕,她艱難地抬起那隻未感染的手臂,指向門外,“大哥…出去…這是…軍令!”
    “軍令?!”李長天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赤紅!一股滔天的怒意混合著巨大的恐懼,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內噴發!“去他娘的軍令!!”他低吼一聲,如同被逼入絕境的猛獸,根本無視柳紅袖的阻止和那無形的瘟神威脅,一步跨到她麵前!
    他蹲下身,不顧柳紅袖微弱的掙紮和閃避,伸出那雙沾著血汙和玉璽碎屑的大手,猛地探向她的額頭!
    滾燙!
    那驚人的熱度透過掌心傳來,灼燒著他的理智!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左臂那紅腫發亮、中心鼓起惡瘡的水皰上。黃暈擴散,暗紅斑點蔓延…瘟神的獠牙,已深深刺入!
    “啊——!”一股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的恐懼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李長天!他喉頭滾動,發出一聲如同困獸般的、壓抑到極致的低吼!他猛地攥緊拳頭,碎裂的玉璽邊緣深深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麵,與柳紅袖因高燒而滲出的冷汗混合在一起。
    “來人!!!”李長天猛地回頭,對著門外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毀滅的瘋狂,“給本王拿冰來!所有的冰!立刻!!!”
    門外的混亂瞬間一滯!韓章渾身浴血衝了進來,看到屋內景象,臉色慘白:“王爺!冰…冰窖在城東!現在全城戒嚴,道路不通…”
    “那就拆!拆房取冰!砸穿水井!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麽法子!半炷香之內!給本王把冰弄來!!”李長天雙目赤紅,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再傳令!所有醫官!給本王滾過來!守在外麵!隨時待命!”
    “是!末將遵令!”韓章被這衝天的殺氣驚得心頭劇震,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帶人瘋了一般衝了出去!
    小屋再次陷入死寂。隻有柳紅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和李長天粗重的喘息交織在一起。他不再試圖觸碰柳紅袖,隻是死死盯著她,赤紅的眼眸中翻滾著驚濤駭浪般的情緒——憤怒、恐懼、悔恨、以及一種刻骨的、要將這天地都焚毀的暴戾!
    “大哥…”柳紅袖虛弱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卻牽動了高燒的痛楚,眉頭緊蹙,“別…別這樣…嚇到…外麵的人…”
    “閉嘴!”李長天低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留著力氣!給本王…活下去!” 他看著她手臂上那惡瘡,仿佛要將它盯得消失。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煎熬中緩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刀割。終於,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喘息!
    “王爺!冰!冰來了!”韓章和幾名侍衛抱著大塊冒著寒氣的堅冰,撞撞跌跌衝了進來!他們身上沾滿泥汙,顯然是經曆了極其粗暴的搶奪或拆解!
    “快!砸碎!裹布!”李長天厲聲下令,聲音急切得如同繃緊的弓弦!
    侍衛們手忙腳亂地用刀背砸碎堅冰,撕下自己相對幹淨的裏衣內襯,包裹起冰冷的碎塊。李長天一把奪過一塊包裹好的冰布,動作近乎粗暴地按在柳紅袖滾燙的額頭上!
    “呃…”刺骨的冰涼讓柳紅袖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身體本能地一顫。
    “忍著!”李長天聲音嘶啞,動作卻不容置疑。他抓起另一塊冰布,小心翼翼地避開手臂的惡瘡,敷在她滾燙的頸側、腋下…試圖用這最原始的物理方法,強行壓下那足以焚毀一切的高熱!
    冰塊的寒氣迅速驅散著柳紅袖體表的高溫,凝結的水珠順著她潮紅的臉頰滑落。她急促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緩了一絲,緊閉的眼睫微微顫動。但這短暫的降溫,如同杯水車薪,根本無法撼動那在她血脈中肆虐的瘟神!
    “藥!藥方呢?!外麵那些醫官都是死人嗎?!”李長天看著柳紅袖依舊痛苦的神色,對著門外再次咆哮!
    幾名戰戰兢兢的老醫官被侍衛推了進來,跪倒在地,渾身發抖:“王爺…柳總管所染…乃…乃痘瘟惡症…且…且是毒膿直入血脈…凶…凶險異常…古籍雖有記載‘人痘’,然…然此等‘毒種’…無…無方可解啊…”
    “放屁!”李長天一腳踹翻身前的矮幾,木屑紛飛!“本王養你們何用?!廢物!都是廢物!”他眼中血絲密布,如同瀕臨瘋狂的凶獸,“給本王想!想不出來!你們全家都給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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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官們嚇得魂飛魄散,磕頭如搗蒜,苦苦思索著渺茫的生機。
    就在這時,小屋角落陰影裏,一個一直蜷縮著、被所有人忽略的瘦小身影怯生生地抬起了頭。那是一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小女孩,約莫十歲,是柳紅袖昨夜從流民堆裏救下、親自為她種痘的孩子。她似乎被巨大的恐懼壓抑了太久,此刻看著李長天狂暴的身影和柳紅袖痛苦的模樣,用盡全身力氣,顫抖著發出微弱的聲音:
    “大…大人…我…我奶奶說過…山裏…有種…叫‘鬼箭羽’的草…熬…熬濃湯…能…能拔毒…還…還有…老山參…吊…吊命…”
    小女孩的聲音細若蚊呐,卻在死寂的小屋裏異常清晰!
    鬼箭羽?老山參?
    幾名老醫官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
    “是了!是了!王爺!”一名醫官激動地喊道,“古方確有提及!鬼箭羽性烈,可拔毒散熱!老山參大補元氣,吊命續魂!隻是…隻是鬼箭羽極難尋覓,生長於深山絕壁,且藥性猛烈,用量稍有不慎便成劇毒!老山參更是…”
    “閉嘴!”李長天猛地打斷他,目光如同鷹隼般射向那小女孩,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鬼箭羽長什麽樣?哪裏有?!”
    小女孩被他的氣勢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地描述著一種葉子像箭頭、開紫色小花的植物,隻生長在北麵最險峻的寒鴉嶺絕壁之上。
    “寒鴉嶺…”李長天目光瞬間投向北方,那裏正是趙晟大營的方向!絕壁之下,恐怕已是敵軍斥候密布!
    “韓章!”
    “末將在!”
    “點齊‘夜梟營’!隨本王出城!”李長天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赴死的決絕!
    “王爺!不可!”陳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巨大的驚恐,“城外三路大軍合圍!寒鴉嶺更是敵軍眼皮底下!您萬金之軀,豈可親履險地?!讓末將去!末將帶人去!”
    “你認得鬼箭羽嗎?”李長天冷冷反問,目光掃過陳墨,“你爬得上寒鴉嶺絕壁嗎?”他不再理會,低頭看向意識似乎有些模糊的柳紅袖,聲音低沉而堅定:“紅袖,等著。大哥…去給你找藥。”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塊新的冰布敷在柳紅袖額頭上,冰水混合著她滾燙的汗液滑落。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靈魂。然後,猛地轉身!
    “備馬!開西門!”李長天大步流星衝出小屋,玄色軟甲在昏暗的光線下翻卷,胸口的玉璽碎片閃爍著冰冷而破碎的光芒。他赤足踏過冰冷的泥水和碎冰,每一步都濺起汙濁的水花。
    “王爺!您的靴子!”陳墨追在後麵嘶喊。
    李長天恍若未聞。他衝到院中,翻身上了侍衛牽來的戰馬。戰馬不安地刨著前蹄。他一把扯下胸前那枚碎裂的玉璽碎片!冰冷的玉片邊緣割破了他的手指,鮮血染紅了溫潤的白玉和金紋。
    他低頭,看著掌心這枚沾著自己鮮血、象征著舊天命崩碎的玉璽殘片。又抬頭,望向小屋的方向,望向那扇隔絕了生死的破門。那裏,冰甲包裹著紅袖,瘟神噬咬著她的生機。
    “接著!”李長天猛地將手中那枚染血的玉璽碎片拋向陳墨!
    陳墨下意識地接住,冰冷的觸感和粘稠的鮮血讓他渾身一顫!
    “守好幽州!守好她!”李長天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若本王回不來…這碎片…便是本王…留在幽州的魂!”
    說完,他猛地一夾馬腹!
    “駕!”
    戰馬嘶鳴,如同離弦之箭,載著那個赤足散發、玄甲染血的北疆王,衝向剛剛開啟一道縫隙的幽州西門!數十名“夜梟營”精銳死士緊隨其後,如同鬼魅般融入門外凜冽的寒風與漫天雪沫之中!
    陳墨死死攥著那枚染血的玉璽碎片,碎片冰冷的棱角刺痛掌心,溫熱的鮮血卻灼燒著他的靈魂。他看著那消失在風雪中的決絕背影,又看看手中這枚浸透了王爺鮮血與意誌的碎片,再看看那間死寂的小屋…
    冰甲裹著瀕死的紅袖。
    玉屑祭向赴死的寒夜。
    這幽州的絕境,在這一刻,被推向了最悲壯的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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