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焦土孕新芽,狼血鑄寒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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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鴉嶺深處的洞穴,篝火的暖意驅散了北疆深冬的凜冽,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原始敬畏與新生力量激蕩的暗流。李長天緩緩坐起身,動作間再無之前的滯澀與劇痛。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掃過洞壁嶙峋的岩石,掃過跳躍的火焰,最終定格在陰影中那頭靜臥的白狼王身上。
    目光交匯。
    狼王碧綠的瞳孔深邃依舊,倒映著火光,也映照出李長天此刻的狀態——不再是瀕死的困獸,而像一塊被寒冰淬煉、又被地火煆燒過的玄鐵,沉凝、內斂,卻蘊含著難以估量的爆發力。他體內那股源自荒原的暖流並未平息,反而如同蘇醒的江河,在血脈中奔騰不息,帶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以及對周遭環境一種奇異的、近乎本能的洞察。他能清晰感知到洞外寒風掠過冰隙的細微聲響,能嗅到雪層下冬眠生物的氣息,甚至能隱隱“觸摸”到腳下這片凍土深處沉睡的脈動。
    “王爺!您…您醒了!”阿七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驚喜和難以置信的敬畏。他和另外兩名夜梟營死士撲到近前,看著李長天精光內蘊的雙眼和不再慘白的臉色,如同目睹神跡。
    李長天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自己敷著深綠色草藥的雙足上。凍爛的傷口奇跡般消腫,邊緣呈現健康的暗紅色,那深入骨髓的陰寒死氣已被徹底拔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熱的、充滿生機的麻癢感。他試著動了動腳趾,雖然依舊帶著傷後的虛弱,但那種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已經消失。他抬起手,看著肋下同樣被草藥覆蓋的傷口,感受著內腑間那股澎湃的生命力衝刷著舊傷。
    “鬼箭羽?”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絲奇異的共鳴感,仿佛連聲音都被這片凍土浸潤過。
    “是!王爺!”阿七激動地指著洞穴角落剩餘的草藥,“是狼…是狼王…讓它叼來的!”他敬畏地看了一眼白狼王的方向,語無倫次地講述了昨夜狼群引路、贈藥的經過。
    李長天沉默著。他看向白狼王,狼王依舊靜臥,隻是那碧綠的瞳孔中,似乎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了然?仿佛它知曉一切,又仿佛這不過是一場古老契約的履行。他心中沒有恐懼,沒有困惑,隻有一種水到渠成的、源自血脈深處的平靜。他拒絕了阿七遞來的、從死馬身上割下的、烤得半生不熟的肉塊,目光投向洞外蒼茫的雪原。
    “找些…能吃的根莖。”李長天赤足踩在冰冷的岩石上,感受著那刺骨寒意下湧動的暖流,“或者…雪下的鼠兔。”
    阿七等人一愣。王爺…拒絕了肉食?在這冰天雪地急需補充體力的時候?但他們不敢多問,立刻依言行動。李長天則緩緩走到洞穴入口,迎著凜冽的寒風,望向南方。那裏,幽州城的方向,濃煙雖已散去,但那片巨大的、焦黑的陰影,如同烙印般刻在北疆的凍土之上,也刻在他的靈魂深處。
    他能“感覺”到。
    那片焦土之下,埋葬的不僅僅是斷壁殘垣和兄弟的骸骨,還有他曾經珍視的某些東西。那枚碎裂的傳國玉璽,那象征著舊王朝天命和他短暫王權的碎片,此刻想來,竟遙遠得如同前世的遺物。權力…那金碗盛裝的瓊漿,他曾本能地拒絕其冰冷的奢華拒絕金碗吃飯),卻在不知不覺中,已讓它腐蝕了內心——默許趙鐵柱的驕縱,默許新貴對百姓的盤剝默許親信貪墨),甚至…在登基之日,也曾用那方冰冷的青玉璽印,輕率地砸開過一枚核桃用玉璽砸核桃),那看似隨意的舉動,何嚐不是權力膨脹下對神聖的褻瀆與漠視?
    幽州焚城的烈焰,燒毀了他的基業,也燒毀了他王座下的累累白骨。這北疆的寒風,吹散了權力的迷障,吹來了荒野的低語。他赤足站在這裏,不再是什麽北疆王,他隻是李長天。一個從李家村凍土裏爬出來,又被這片更廣袤凍土重新鍛造的男人。
    幽州焦土。
    陳墨十指鮮血淋漓,如同不知疼痛的傀儡,仍在瘋狂地挖掘著那片滾燙的瓦礫。韓章獨臂支撐著身體,在另一片廢墟中徒勞地摸索。每一次觸碰焦黑的屍骸,都讓這個鐵打的漢子身體劇烈顫抖。
    “找到了!!”一聲嘶啞的、帶著哭腔的尖叫陡然響起!不是陳墨,而是旁邊一個同樣在廢墟中挖掘的傷兵。他從一具蜷縮的焦屍緊握的拳頭裏,硬生生掰出了一樣東西——一枚沾滿血汙和焦灰、邊緣鋒利、溫潤中透著金紋的玉石碎片!
    正是那枚傳國玉璽碎片!
    “給我!”陳墨如同餓虎撲食般衝過去,一把奪過碎片!冰冷的觸感和熟悉的棱角瞬間刺痛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經!他顫抖著,用破爛的衣袖瘋狂擦拭著碎片上的汙穢。血與灰被抹去,露出了那殘破的盤龍紋飾和“受命於天”的殘字。然而,這象征天命的殘片,此刻握在手中,卻隻感到無比的沉重與諷刺。天命?這焦土之上,何來天命?!
    他猛地將碎片狠狠攥緊!鋒利的邊緣再次割破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滲入腳下滾燙的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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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王爺…”陳墨喃喃自語,淚水混合著臉上的黑灰滾滾而下。碎片找到了,可王爺呢?紅袖姐呢?這滿城的冤魂呢?這碎片…又有何用?!
    就在這時!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脆響,在陳墨腳下響起。
    他下意識地低頭。
    隻見被他鮮血滴落的焦黑泥土縫隙中,一點極其微弱的、近乎於無的嫩綠色,正頑強地頂開覆蓋的灰燼和碎瓦,顫巍巍地探出了頭!
    那是一株…新芽。
    在萬物肅殺、死氣彌漫的焦土廢墟之上,在浸透了鮮血與絕望的土地之中,一株微不足道的、卻蘊含著磅礴生機的綠芽,破土而出!
    陳墨如遭雷擊!他死死地盯著那點脆弱的綠色,又看看手中那枚沾滿血汙的玉璽碎片,再看看周圍這片埋葬了無數夢想與生命的巨大墳場…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悲愴、震撼與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明悟,如同電流般貫穿了他的靈魂!
    玉碎…入土…
    焦土…孕芽…
    這難道就是…天意?
    寒鴉嶺洞穴。
    李長天拒絕了阿七遞來的、剛挖出的、帶著泥土腥氣的塊莖。他赤足走出洞穴,站在冰蝕岩壁之下,麵向初升的、蒼白無力的冬日。寒風卷起他散亂的長發,玄色殘破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緩緩閉上眼,感受著體內那股奔湧的荒原之力,感受著腳下凍土的脈動,感受著空氣中每一縷風的軌跡。
    然後,他動了。
    沒有招式,沒有套路。隻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劈、砍、刺、撩!動作間帶著一種原始的韻律,仿佛與呼嘯的寒風、與腳下的大地、與體內奔流的力量融為一體!他手中沒有刀,但每一次揮臂,都帶起淒厲的破空聲,仿佛無形的鋒刃在切割空氣!速度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沉!殘影在蒼白的雪地上閃動,卷起地上的積雪,形成一道小型的旋風!
    阿七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王爺的傷勢…似乎痊愈了?但這力量…這速度…這如同與荒野共舞般的搏殺技藝…已經超出了他們理解的範疇!不再是人類的武技,更像是…荒原本身在揮動它的利爪!
    一套“拳”打完,李長天收勢而立。氣息悠長,麵色如常,隻有眼底深處那抹幽藍光澤一閃而逝。他體內奔湧的力量稍稍平複,卻更加凝練、馴服。
    他轉身,目光再次投向洞穴深處的白狼王。狼王不知何時已站起身,碧綠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仿佛一位嚴苛的導師在審視弟子的進境。
    李長天赤足踏在冰冷的雪地上,一步步走向狼王。在距離狼王三步之遙處,他停下腳步。沒有跪拜,沒有祈求。隻是平靜地、如同麵對一位平等的存在般,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狼王凝視著他,良久。低沉的咆哮聲在喉嚨中滾動,帶著奇異的韻律。最終,它緩緩低下頭,用那冰涼的、帶著倒刺的狼舌,在李長天伸出的手掌心,如同烙印般,鄭重地舔舐了一下!
    一陣微弱的刺痛傳來,掌心留下一個淺淺的、帶著奇異印記的劃痕。
    沒有言語。
    一個無聲的契約,已然締結。
    荒原的力量,以最原始的方式,認可了它的傳承者。
    李長天收回手,握緊拳頭,感受著掌心那印記帶來的微弱灼熱感。他轉身,望向南方那片焦土的陰影,望向更廣闊的北疆凍土,望向那未知而充滿荊棘的未來。
    焦土之上,新芽破土,昭示著毀滅之後頑強的生機。
    狼穴之中,人王浴血,汲取了荒野最古老的力量。
    北疆的風,裹挾著血腥與新生,吹向更蒼茫的天地。李長天不再是舊王朝的掘墓人,也不再是困守孤城的北疆王。他赤足立於荒原,血脈中奔流著狼性與野火,即將以最原始、也最決絕的姿態,重新踏上那條改變曆史河道的征途。而這一次,他的刀鋒,將由這片凍土本身淬煉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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