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根基初奠,暗流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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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城頭,“李”字大旗在初春微寒的風中獵獵作響,宣告著這座北疆重鎮的新生。然而,旗幟之下,並非凱旋的純粹喜悅,而是彌漫著硝煙、血腥與巨大的治理挑戰。街頭巷尾,戰鬥的餘燼尚未完全熄滅,斷壁殘垣間殘留著暗紅的血跡。驚恐的百姓蜷縮在門窗緊閉的家中,透過縫隙窺視著街上那些雖然紀律嚴明、卻渾身浴血、眼神銳利如狼的陌生士兵。空氣中混雜著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種名為“未知”的沉重壓抑。
城守府原呼延灼的官邸)被臨時征用為帥府。廳堂內,氣氛凝重。繳獲的賬簿、戶籍、糧倉鑰匙堆滿了案幾。陳墨、韓章、王石頭等人臉上帶著疲憊,卻難掩振奮。拓跋明月坐在下首一張鋪著雪熊皮的胡椅上,琥珀色的眼眸平靜地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主位的李長天身上。
“狼帥,”陳墨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興奮,“初步清點完畢!繳獲糧秣足供我軍半年之用!軍械庫中弓弩刀槍鎧甲無算!更有打造精良的守城器械數十件!銀庫…存銀三萬七千餘兩!銅錢不計!” 這份繳獲,遠超礪兵穀最樂觀的估計,為立足朔方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好!”韓章獨臂用力一拍大腿僅存的右臂),獨眼放光,“狗日的呼延灼,刮地皮的本事倒不小!全便宜咱們了!”
王石頭也咧嘴笑道:“這下兄弟們不用餓肚子打仗了!匠作營的材料也有了著落!”
李長天臉上並無太多喜色。他拿起一份戶籍冊,翻開,上麵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數字,代表著朔方城數萬軍民的生計與未來。“城中百姓如何?”他聲音低沉。
陳墨神色一肅:“百姓驚懼者多。呼延灼暴虐,盤剝甚重,民怨早有。然我軍入城時巷戰波及,亦有死傷…加之我軍多異族麵孔指部分羌人護衛和收攏的胡人潰兵),恐生隔閡。”
“傳令!”李長天放下戶籍冊,聲音冷硬,“一,所有擾民、搶掠者,無論何人,立斬!二,開倉放糧!按戶平價糶米,緩解糧荒!三,張貼安民告示,宣告我李長天治軍鐵律:殺官造反為報血仇!與民秋毫無犯!凡朔方百姓,皆為兄弟姊妹!共抗趙賊暴政!”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韓章和王石頭,“韓章,由你負責城內治安、軍紀!王石頭,你帶人負責放糧,組織人手清理廢墟,掩埋屍體!務必讓百姓看到…天,換了!”
“遵命!”韓章和王石頭肅然領命。他們知道,打下城池隻是第一步,贏得人心,才是真正的根基。
“至於呼延灼…”李長天眼中寒光一閃,“押上來!”
很快,被五花大綁、渾身泥汙血跡的呼延灼被兩名彪悍的戰士拖了上來。他臉上再無之前的驕橫暴戾,隻剩下恐懼和怨毒。
“李長天!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呼延灼梗著脖子嘶吼。
“痛快?”李長天緩緩起身,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呼延灼,你盤剝朔方,魚肉百姓,助紂為虐。讓你痛快,對不起那些被你逼死的冤魂!”
他聲音陡然轉厲:“來人!將他押赴菜市口!當眾宣讀其罪狀!然後…”李長天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鐵釘,“淩遲處死!割下的肉,喂城外的野狗!頭顱,懸於城門示眾!我要讓朔方軍民都看著,跟著趙鐵柱禍害百姓的下場!”
“李長天!你不得好死!!”呼延灼發出絕望的詛咒,被粗暴地拖了下去。
廳內一片寂靜。這酷烈的處置,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立威的意味。拓跋明月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恢複平靜。
“狼帥,”陳墨待呼延灼被拖走後,才謹慎開口,“此等酷刑,雖可震懾宵小,但…恐也令部分百姓心驚。”
“亂世用重典。”李長天聲音毫無波瀾,“朔方初定,人心浮動,趙鐵柱反撲在即。不施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懾內鬼,不足以凝聚人心!這血…必須流!” 他體內那股荒原暖流奔湧,支撐著他做出這冷酷決絕的決斷。他不再是李家村那個隻知仇恨的莽夫,他深知權力的基石,有時需要用最殘酷的刑罰來澆築。
匠作營臨時工坊,設在原朔方城守軍最大的鐵匠鋪內。爐火熊熊,叮當聲不絕於耳。老魯頭如同煥發第二春,指揮著新舊匠人包括部分歸順的原守軍工匠和拓跋明月帶來的羌人工匠)熱火朝天地忙碌著。繳獲的大量精鐵、煤炭,讓這裏變成了真正的兵工廠。
“快!把這幾根牛筋再絞緊點!對!用那個新做的扭力架子!”老魯頭指著幾架正在組裝的、結構更加精密的蜂窩弩骨架,“狼帥有令!蜂窩弩要增產!要造得更多!更快!射得更遠!娘的,有了這些好料子,老漢能造出射塌城牆的大家夥!”
王石頭匆匆走進來,臉上帶著興奮:“魯工師!好消息!狼帥剛下令,撥調了五十名俘虜和一百名青壯民夫給你!專門負責搬運、打下手!還特批了最好的夥食!狼帥說了,匠作營是咱的命根子!要啥給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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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太好了!”老魯頭激動地搓著手,“這下人手可寬裕多了!王總管,你來得正好!快看看這個!”他拉著王石頭走到工坊角落,掀開一塊油布,露出一個更加龐大、結構複雜得多的弩機核心框架,上麵纏繞著多層粗壯的牛筋繩索,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力量感。“這才是真正的‘蜂後’!比在礪兵穀那架還大!力道起碼大三成!射程能到三百步!就是…就是太重,上弦更費勁,得用畜力絞盤了…”
王石頭看得倒吸一口涼氣,眼中充滿震撼:“我的老天爺…這要是上了城牆…”
“嘿嘿,”老魯頭得意地笑著,壓低聲音,“不過狼帥說了,這‘蜂後’是壓箱底的寶貝,不能輕易示人。咱先緊著造那些‘小蜂窩’和‘中蜂窩’指改進的弓臂弩和閹割扭力弩),把城牆先武裝起來!”
就在這時,一名拓跋明月帶來的羌人中年匠師名叫哈桑)湊了過來,臉上堆著謙卑的笑容,用生硬的漢話說道:“魯工師,王總管,這扭力裝置…真是神乎其技!小的打鐵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借力之法!不知…這繩索纏繞的圈數和鬆緊,有何講究?小的愚鈍,想向魯工師請教一二…”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架“蜂後”核心的繩索纏繞方式。
老魯頭和王石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哈桑師傅啊,”老魯頭打了個哈哈,故意用沾滿油汙的手拍了拍哈桑的肩膀,“這玩意兒,全靠手感和經驗!老漢也是瞎貓碰死耗子,多試幾次就成了!沒啥講究!沒啥講究!你呀,還是先去盯著那邊淬火吧,火候過了箭就脆了!” 他巧妙地岔開話題,把哈桑支開。
看著哈桑悻悻離開的背影,王石頭低聲道:“這羌人…賊心不死啊。”
“盯緊點。”老魯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核心技術,特別是這扭力的門道,絕不能讓他們摸了去!告訴咱們的老夥計,嘴巴都嚴實點!”
帥府後堂,相對僻靜的院落。
拓跋明月屏退了侍女,獨自坐在窗前。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她精致的側臉上投下明暗的光影。她手中把玩著那柄從不離身的銀質小刀,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如淵,映照著跳動的燭火。
疤臉首領拓跋烈垂手肅立一旁,低聲匯報著:
“…王庭那邊,兀術的餘黨已被清洗幹淨,暫時無人敢再妄動。但暗流湧動,對‘蜂窩’的覬覦之心未減。幾位長老…對公主將如此多的匠奴和物資盡數撥給李長天,頗有微詞,認為公主…過於偏袒漢人。”
拓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微詞?讓他們憋著。沒有李長天這柄快刀撕開朔方,他們連在這裏發牢騷的機會都沒有。告訴王庭,朔方已下,糧道在手,北疆格局已變。想要分潤好處,就拿出支持的態度來,少動歪心思。”
“是!”拓跋烈領命,繼續道,“還有…我們的人觀察,李長天對匠作營的核心技術…防範極嚴。哈桑幾次試探都被那老魯頭擋回。尤其是那種…能碎大石的巨弩核心,根本接觸不到。”
“意料之中。”拓跋明月把玩著小刀,語氣淡然,“他若毫無保留,反而不值得本公主下注。技術,是他在亂世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錢。換做是我,也會死死捂住。” 她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不過…捂得越緊,說明那東西…越有價值。告訴哈桑,沉住氣。技術可以慢慢滲透,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幫他…站穩腳跟,把朔方變成真正的堡壘,變成我們插在北疆心髒的釘子!”
她站起身,走到院中,望著朔方城頭那麵在暮色中招展的“李”字旗,聲音清冽而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傳令!第二批‘嫁妝’——五百匹戰馬,一千套皮甲,外加精鐵三萬斤,十日後啟程!同時,從王庭抽調一百名擅長築城和守禦的工匠,派來朔方!幫我們的‘北疆王’…把這座城,打造得固若金湯!”
她回眸,琥珀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院牆,落在那座日夜轟鳴的匠作營方向:“堡壘需要堅盾,更需要…最鋒利的矛。李長天,本公主倒要看看,有了這些,你這把刀…能磨得…多快,多亮!”
帥府書房,燈火搖曳。
李長天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朔方城防圖前。陳墨悄然走近,臉上帶著一絲憂慮。
“狼帥,”陳墨低聲道,“拓跋公主的第二批物資清單…太豐厚了。戰馬、皮甲、精鐵…還有築城工匠。這…這是要把我們牢牢綁在她的戰車上啊。”
李長天沒有回頭,手指劃過城牆上幾個需要加固的薄弱點:“我知道。她要朔方成為對抗趙鐵柱的前沿堡壘,更要成為她西羌王庭勢力滲透北疆的橋頭堡。”
“那我們還…”
“收下。”李長天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為什麽不要?戰馬能組建騎兵!皮甲能武裝更多兄弟!精鐵能讓蜂窩弩造得更多!工匠能加固城牆!這些都是我們急需的!至於綁在戰車上…” 他轉過身,眼中幽藍火焰跳躍,“誰綁誰,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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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案前,拿起一份剛收到的密報來自江南陳伯鈞),遞給陳墨:“看看這個。”
陳墨快速瀏覽,臉上露出驚喜:“杭州灣軍糧碼頭…燒了?!沈萬金親眼所見?!好!太好了!陳伯鈞幹得漂亮!這下趙鐵柱後院徹底起火了!”
“江南的火燒起來了,北疆的刀…就得更快!”李長天目光銳利,“拓跋明月想借我的刀開疆拓土,我就用她的物資,磨快我的刀!朔方隻是第一步!有了根基,有了補給,有了源源不斷的蜂窩弩…” 他猛地一拳砸在朔方城的位置上,“下一步,我要讓趙鐵柱的幽州城…也嚐嚐被‘蜂群’覆蓋的滋味!”
他看向陳墨:“告訴陳伯鈞,全力籠絡沈萬金!四海商行的水路,必須為我們所用!江南的銀錢、糧食、情報…要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朔方!這把火,要燒得趙鐵柱首尾不能相顧!”
“是!”陳墨重重點頭,眼中重新燃起鬥誌。他明白了狼帥的布局——以朔方為根基,借羌人之力壯大自身,同時以江南為後援,牽製消耗趙鐵柱!這是一盤以整個北疆乃至中原為棋局的驚天大棋!
然而,當他退出書房,回頭望向那扇透出燈光的門時,心中那絲隱憂並未完全散去。狼帥的刀,越來越鋒利,也越來越…像一位真正的梟雄。那冷酷的決斷,那對權力的掌控,那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的手腕…與當年李家村那個為父報仇、帶著兄弟們殺稅吏的熱血青年,已漸行漸遠。他仿佛看到,那屠龍的少年,正一點點長出…堅硬的鱗片。這變化,是好是壞?陳墨抬頭望向夜空,朔方城頭的“李”字旗在風中獵獵,如同一個巨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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