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孤星墜城,焚心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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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城頭,李長天“城破皆亡”的冰冷宣判,如同最後一鍬凍土,埋葬了所有僥幸與退路。寒風卷著硝煙與血腥,刮過一張張絕望而麻木的臉。城下,趙鐵柱的猩紅大氅在火把光中獵獵翻飛,如同滴血的戰旗,契丹的狼頭纛在夜色中無聲齜牙。三狼環伺,孤城焚心。
    趙鐵柱的惱羞成怒化作了最直接的殺戮指令!震天的戰鼓擂響,趙軍如同黑色的潮水,攜帶著雲梯、撞車、箭樓,向著傷痕累累的朔方城牆洶湧撲來!契丹大軍在耶律大石的指揮下,如同配合默契的毒蛇,並未直接強攻,而是以密集的箭雨覆蓋城頭,壓製守軍,為趙軍的攀爬掃清障礙!兩支本該敵對的軍隊,此刻竟在毀滅朔方的共同目標下,形成了某種扭曲的“默契”!
    “礌石!滾木!沸油!給我砸!”王石頭的聲音早已嘶啞,如同破鑼,他揮舞著卷刃的戰刀,在城頭奔走呼號,組織著最後的抵抗。守軍士兵們被逼到了絕境,爆發出困獸般的凶性,將一切能用的東西砸向攀爬的趙軍!滾燙的金汁潑下,慘叫聲此起彼伏!然而,趙軍人數太多了!如同無窮無盡的蟻群,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契丹的箭矢如同飛蝗,不斷將垛口後的守軍射倒!
    嗡——!嗤嗤嗤——!
    “驚蟄”的蜂鳴再次成為戰場的主旋律!幸存的弩手們眼中含著血淚,將冰冷的箭孔對準了攀爬最密集的雲梯和箭樓!金屬風暴掃過,攀爬的趙軍如同下餃子般墜落!但“驚蟄”的數量太少,射速雖快,卻無法覆蓋整個漫長的戰線!更致命的是,契丹的投石車再次發威,巨大的石彈呼嘯著砸向城頭,每一次命中都伴隨著城牆的顫抖和守軍的血肉橫飛!一處部署“驚蟄”的垛口被石彈直接轟塌,弩架粉碎,操作士兵屍骨無存!
    李長天如同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在城頭最危險的地段穿梭。他手中的戰刀早已卷刃,被他丟棄,此刻他親自操控著一具小型“驚蟄”。每一次拉動絞盤,體內荒原暖流都帶來撕裂經脈般的劇痛,仿佛靈魂都在被無形的烈焰灼燒。陳墨倒下前那微弱的一瞥,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啃噬著他的意誌,卻又被更深的冰冷和毀滅欲望強行壓下。他看到攀爬的趙軍,看到遠處耶律大石猙獰的臉,看到趙鐵柱猩紅的大氅…所有的痛苦、憤怒、絕望,都凝聚在指尖,化作扳機扣下的冰冷決絕!
    嗤嗤嗤——!
    烏光精準地射穿一名趙軍校尉的頭顱,帶起一蓬紅白之物!又一梭短矢掃過一架雲梯的頂端,將數名即將登頂的趙軍士兵射成篩子!他的殺戮精準、高效、冷酷無情,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玄甲被鮮血和煙塵染得看不出本色,隻有那雙眼睛,在火光映照下,燃燒著幽藍的、近乎瘋狂的火焰。
    然而,個人的勇武無法扭轉整體的頹勢。守軍的傷亡在急劇增加,城牆在持續的轟擊和攀爬下多處出現險情。東城那段本就未完全修複的缺口,在趙軍不顧傷亡的猛攻下,終於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大塊的牆體連同攀附其上的趙軍士兵一起轟然坍塌!露出一個巨大的豁口!
    “城破了!!!”趙軍中爆發出震天的狂吼!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無數趙軍士兵順著豁口瘋狂湧入!
    “堵住缺口!!”王石頭目眥欲裂,帶著最後的預備隊,如同撲火的飛蛾,衝向那地獄般的豁口!慘烈的肉搏瞬間爆發!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契丹陣中,耶律大石眼中精光爆射!機會!他猛地揮手下令:“勇士們!破城就在此刻!殺進去!奪下那神弩!”契丹鐵騎不再觀望,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繞過正麵戰場,直撲那處被趙軍打開的缺口!他們要趁亂摘取最大的果實——“驚蟄”!
    朔方城,如同被撕開了動脈的巨獸,正被兩股貪婪的洪流瘋狂湧入,迅速失血!城內,未被封鎖區域的百姓哭喊著四散奔逃,絕望的瘟疫區則如同沉默的墳墓。帥府方向,火光衝天,隱約傳來喊殺聲——趙軍的精銳小隊已經突入核心!
    帥府內院,一片狼藉。
    韓章依舊昏迷在病榻上,臉色灰敗,氣息微弱。老魯頭手持一柄沾血的鐵錘,守在榻前,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被撞開的院門。幾個試圖衝進來搶奪“驚蟄”圖紙或重要物資的趙軍士兵,被他拚死砸翻在地,但老魯頭自己也身中數刀,鮮血染紅了破舊的工服。
    “老…老魯頭…”韓章似乎被喊殺聲驚動,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獨眼無神地看向門口浴血的身影,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韓統領!你醒了!”老魯頭又驚又喜,旋即老淚縱橫,“城…城破了!趙狗和契丹狗都殺進來了!狼帥他…”
    “狼…帥…”韓章掙紮著想坐起,卻牽動了傷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暗紅的血沫。他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獨眼看向老魯頭,裏麵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對城破的悲憤,有對李長天處境的擔憂,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釋然和解脫。“告…告訴…他…別…別變成…趙鐵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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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院門再次被狠狠撞開!這一次,湧入的是數名眼神凶悍、裝備精良的契丹武士!他們顯然得到了情報,目標明確地撲向工坊的方向!其中一人看到病榻上的韓章和老魯頭,獰笑一聲,揮刀便砍!
    “狗韃子!跟你們拚了!”老魯頭爆發出最後的凶性,掄起鐵錘迎上!但他年老體衰,又身受重傷,如何是如狼似虎的契丹武士的對手?一個照麵,鐵錘便被磕飛,一柄彎刀狠狠劈入他的胸膛!
    “噗——!”老魯頭口中鮮血狂噴,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向後栽倒,重重摔在韓章的病榻前,眼睛死死瞪著衝進來的契丹武士,充滿了不甘和憤怒,最終失去了光彩。
    “老…魯…”韓章眼睜睜看著老魯頭倒下,獨眼中最後一絲光芒徹底黯淡。他艱難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麽,最終無力地垂下。氣息,徹底斷絕。這位從李家村暴動起便追隨李長天、曆經無數血戰、忠心耿耿的獨眼統領,最終未能看到黎明,在城破之夜,於病榻之上,帶著無盡的遺憾和那未盡的囑托,溘然長逝。
    契丹武士看也不看死去的兩人,如同餓狼般衝進工坊,瘋狂地翻找著一切與“驚蟄”有關的圖紙、模具和零件。
    城頭,最後的防線正在崩潰。
    王石頭渾身浴血,如同血人,一條胳膊無力地垂下,僅剩的獨臂揮舞著一柄缺口累累的長刀,在豁口處死戰不退!他身邊,最後的夜梟營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契丹鐵騎已經衝入豁口,與趙軍混雜在一起,為了爭奪控製權甚至開始互相砍殺!朔方城,徹底淪為了血腥的屠宰場!
    李長天站在一處尚未完全坍塌的城樓斷壁上,腳下的城牆在劇烈顫抖。他手中的“驚蟄”箭匣已空,弩身滾燙。放眼望去,城內火光衝天,喊殺聲、哭嚎聲、兵刃碰撞聲混雜一片。趙軍的旗幟和契丹的彎刀在街巷中肆虐。完了。朔方…完了。
    體內那股荒原暖流,在城破的瞬間,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炸開!不再是被束縛的熔岩,而是失控的、毀滅一切的焚城烈焰!靈魂撕裂般的劇痛達到了極致,眼前陣陣發黑,無數畫麵瘋狂閃現——父親慘死時的眼神,破廟結義的誓言,陳墨最後那一瞥的複雜,韓章昏迷中蒼白的臉,老魯頭佝僂的身影,拓跋明月離去的火紅背影,以及…趙鐵柱那張獰笑的臉!
    所有的痛苦、仇恨、失去、背叛…在這一刻,被這失控的力量點燃、融合、升華!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極致又狂暴到極致的意誌,如同破繭而出的魔神,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憐憫?猶豫?人性?統統被焚燒殆盡!隻剩下最純粹的、最冰冷的、最暴虐的——毀滅!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如同受傷孤狼瀕死般的厲嘯,從李長天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這嘯聲充滿了無盡的痛苦、怨毒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他猛地將手中滾燙的“驚蟄”狠狠砸向衝上城樓的一隊契丹武士!沉重的弩身帶著萬鈞之勢,瞬間將當先兩人砸得骨斷筋折!
    下一刻,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刀!那柄跟隨他征戰多年、早已卷刃的戰刀,此刻在他手中,仿佛被注入了某種來自九幽的魔性!他不再固守城樓,而是如同瘋魔般,主動衝向了湧入城頭的敵軍!
    刀光!
    不再是精妙的招式,而是最原始、最狂暴的劈砍!裹挾著體內那股失控的、毀滅性的力量!刀鋒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無論是趙軍的皮甲,還是契丹武士的彎刀,甚至是厚重的盾牌,在這裹挾著魔性力量的劈砍下,如同朽木般被輕易撕裂、斬斷!
    噗嗤!噗嗤!噗嗤!
    血肉橫飛!斷肢殘骸四處拋灑!
    李長天如同闖入羊群的猛虎,不!是闖入凡間的魔神!他眼中那幽藍的火焰燃燒到極致,幾乎要噴薄而出!他的動作快如鬼魅,力量大得驚人,刀鋒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腥風血雨!趙軍士兵被他砍成兩段!契丹武士被他連人帶刀劈飛!他不再防禦,以傷換命,身上不斷增添著新的傷口,鮮血浸透玄甲,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他隻有一個念頭——殺!殺光眼前所有的敵人!
    “魔…魔鬼!他是魔鬼!!”恐懼如同瘟疫般在攻城的敵軍中蔓延!無論是趙軍還是契丹人,看著那個在人群中瘋狂殺戮、渾身浴血如同地獄爬出的身影,都感到了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他不再是那個守城的將領,而是一頭徹底失去理智、隻知毀滅的凶獸!
    王石頭在豁口處,遠遠看著城樓上那個瘋狂殺戮的身影,獨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慟和絕望。狼帥…他終究…還是被這無邊的血海和仇恨…吞噬了…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城內帥府方向傳來!緊接著,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地動山搖!朔方城那本就傷痕累累、承受了太多轟擊的西麵主城牆,在內部結構被破壞可能是趙軍或契丹人炸毀支撐點)和外部持續衝擊下,終於…徹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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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丈長的一段城牆如同巨獸倒塌,帶著驚天動地的煙塵和無數士兵的慘叫,轟然砸向大地!巨大的豁口瞬間變成了無法逾越的死亡深淵,也將李長天所在的那段城樓斷壁,徹底隔絕成了一座…漂浮在血海之上的孤島!
    煙塵彌漫,遮蔽了月光。
    崩塌的巨響過後,是短暫的死寂。
    李長天站在斷裂的城樓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廢墟深淵。他拄著卷刃的戰刀,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玄甲破碎,渾身浴血,如同從血池中撈出的惡鬼。體內那股毀滅性的力量在剛才的瘋狂殺戮中宣泄了大半,但並未平息,反而如同蟄伏的火山,在經脈中留下灼熱的餘燼和撕裂的痛楚。
    他抬起頭,透過彌漫的煙塵,望向城內。火光映照下,是趙軍和契丹人如同潮水般湧入,是百姓在屠刀下奔逃哭喊,是朔方城最後的掙紮與淪陷…他看到了帥府方向衝天的火光,一種冰冷的不祥預感攫住了他。
    荒原暖流帶來的最後一絲清明,如同風中殘燭。
    韓章…老魯頭…
    他猛地轉頭,望向崩塌城牆的另一側,王石頭浴血奮戰的身影已被湧入的敵軍淹沒…
    陳墨…拓跋明月…
    所有的牽掛,所有的羈絆,所有的…人,似乎都在這一刻,隨著朔方城的崩塌,離他遠去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絕對的孤獨感,如同冰水般浸透了他的靈魂。比死亡更寒冷,比深淵更黑暗。
    他體內的力量在孤獨的冰封下,不再狂暴,卻變得更加凝練、更加冰冷、更加…純粹。那幽藍的火焰在他眼底深處,不再跳動,而是凝固成了兩點…永恒的寒星。
    他緩緩抬起沾滿血汙的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動作僵硬而冰冷。目光越過崩塌的城牆,越過混亂的戰場,越過燃燒的城池,最終定格在南方那片無盡的黑暗之中。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絕望的嘶吼。
    隻有一聲低沉的、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冰冷到凍結靈魂的自語,消散在凜冽的寒風與彌漫的硝煙之中:
    “都…結束了?”
    “不…”
    “這…隻是開始。”
    “趙鐵柱…”
    “耶律大石…”
    “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腳下這座正在被血與火吞噬的、他曾誓死守護的城池,眼中沒有任何留戀,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然後,他猛地轉身,拖著疲憊欲倒卻依舊挺直的殘破身軀,如同受傷卻更加危險的孤狼,縱身躍入崩塌城牆形成的、深不見底的廢墟煙塵之中,消失不見。
    朔方城,在衝天的火光與無盡的哭嚎中,緩緩沉淪。一顆曾經照亮北疆的孤星,在血與火的淬煉、背叛與失去的蝕刻下,徹底墜入深淵,焚心…成魔。而魔的複仇,才剛剛拉開它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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