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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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丞相府。
    潘文遠站在樊丞相的書房外,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袖中的密信。夕陽的餘暉將丞相府的飛簷鍍上一層金邊,幾隻歸巢的白鴿在簷下嘰嘰喳喳,啄食著侍女們撒下的穀粒。他注意到其中一隻鴿子的腿上係著紅繩——這是丞相府傳遞密信的特殊方式。
    “潘大人,丞相有請。”一名青衣小廝躬身引路,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小廝的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潘文遠整了整衣冠,手指拂過胸前繡著的孔雀補子。他跟著小廝穿過九曲回廊,廊下的銅鈴在微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丞相府的花園裏,幾名侍女正在采摘晚開的牡丹,見到生人連忙低頭避讓,手中的銀剪碰在瓷盤上叮當作響。潘文遠注意到其中一名侍女手腕上戴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琉璃鐲——那鐲子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分明是夏家莊的工藝。
    “下官參見丞相大人。”潘文遠在書房門前深深一揖,額頭幾乎觸到門檻。檀木門扉上雕刻的貔貅紋路在他眼前放大,散發著淡淡的沉香。
    “文遠來了?進來吧。”樊丞相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帶著幾分慵懶,像是剛從午睡中醒來。
    書房內,樊丞相正倚在紫檀木太師椅上,手中把玩著一隻和田白玉酒杯。陽光透過窗欞,在他保養得宜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看上去不過五十出頭,鬢角卻已全白,一雙狹長的眼睛似閉非閉,像極了打盹的老狐狸。案幾上擺著一局殘棋,黑子已將白子逼入絕境。
    “聽說你剛從巴州回來,”樊丞相抿了口酒,琥珀色的液體在他唇邊留下一絲水光,“可帶了些有趣的東西?”
    潘文遠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雙手奉上。錦囊上用金線繡著“福壽安康”四字,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是手工所製。
    “丞相明鑒,這是巴州都尉夏淮安托下官轉交的密信。”
    “夏淮安?”樊丞相冷哼一聲,白玉酒杯重重頓在案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個膽大妄為、連聖旨都不放在眼裏的家夥,找本相何事?”他接過錦囊時,指尖觸到裏麵的硬物,眉頭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樊丞相慢條斯理地拆開錦囊,倒出一枚精致的黃銅鑰匙和一卷薄如蟬翼的信箋。鑰匙上刻著繁複的花紋,頂端鑲嵌著一顆綠豆大小的紅寶石,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樊丞相眯起眼睛,指腹摩挲著鑰匙上的紋路。
    “夏淮安說,這是京城華夏寶物地下庫房的鑰匙。”潘文遠壓低聲音,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庫房裏存著新到的夏家莊琉璃器三百件、寶鏡一百麵,還有一千斤特釀的‘仙人醉’。”
    樊丞相的眉毛高高挑起,額頭上擠出幾道深深的皺紋。他展開信箋,夏淮安那獨特的硬筆字跡躍然紙上,每個字都力透紙背:
    「樊公鈞鑒:
    淮安僻處巴州,久慕公之清譽。今特備薄禮,聊表心意。另附京城華夏寶物專賣權契書一份,若得樊公相助,使華夏寶物在京城大賣,樊公每年可分紅利數百萬兩。若蒙垂青,淮安願歲貢六百萬石糧,解朝廷燃眉之急。唯求巴州節度使之職,自治一方,永為藩屏。
    淮安再拜」
    “六百萬石!”樊丞相手一抖,信箋差點脫手而出。他猛地站起身,太師椅在地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往年巴州若是能收二百萬石稅糧,就算是極好的政績!畢竟大乾國庫年入糧食不到兩千萬石,而邊關百萬大軍的糧餉每年就要耗去六百萬石。
    樊丞相的手指在“六百萬石”幾個字上輕輕摩挲,指腹能感受到紙張上細微的凹凸。這個數字足以讓任何一位當朝重臣動心。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信箋上,將那幾個字映得格外醒目。
    “好大的手筆。”樊丞相輕笑一聲,突然將信箋放在燭火上。火苗瞬間吞噬了紙張,化作一縷青煙,在書房內盤旋上升。“夏淮安這是要買官啊。”
    潘文遠擠出笑容:“丞相明鑒,夏淮安說……說這並非買官,而是‘合作’。”
    “哦?”樊丞相眯起眼睛,狹長的眼縫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怎麽個合作法?”
    “夏淮安說……”潘文遠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朝廷如今內憂外患,北有戎狄犯邊,南有藩王作亂,東有倭寇流竄,西有韃靼虎視。若能得巴州糧餉支持,百萬大軍糧草充足,朝廷和丞相亦可高枕無憂。而他隻要一個名義上的自治權,實際還是大乾臣子。”
    樊丞相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書房內回蕩,嚇得窗外枝頭的燕雀撲棱棱飛走。他笑得前仰後合,玉冠上的簪子都歪了幾分:“好一個夏淮安!殺了穆巡撫,占了巴州,現在倒來跟本相談合作?”
    笑聲戛然而止,樊丞相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此子雖然資曆淺薄,但上升勢頭極為迅猛!他年紀輕輕便能統軍,又立下赫赫戰功,若不是自大張狂,早已封侯拜將!他不滿朝廷給他的職位,想要做巴州節度使,獨斷巴州軍政要務,這是要為自立為王的前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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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文遠不敢接話,隻能低頭盯著自己的靴尖。額頭上不知不覺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節度使之位,乃獨掌一地之大員,朝廷已有多年不敢設立。”樊丞相搖頭說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發出沉悶的咚咚聲,“若是給夏淮安開了這個口子,隻怕其他地方大員人人效仿,建成一個個國中之國!我大乾豈不是留下無窮後患!”
    他說到這裏,雙眉一揚,突然俯身逼近潘文遠:“若本相不同意呢?”
    潘文遠感到一陣窒息,他顫抖著手,又從袖中取出一封公文信函:“這……這是夏淮安呈給吏部的官文,特意讓下官也帶了一份,呈給丞相大人!”
    樊丞相一把奪過公文,粗暴地拆開火漆。他的目光在紙麵上快速移動,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他猛地將公文拍在案幾上,震得棋盤上的棋子跳了幾跳:“好一個為民除害!看來,巴州由誰來做主,已經由不得朝廷安排!”
    他背著手在書房內踱步,靴底踩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牆上扭曲變形。
    眼下的局勢其實很明朗,夏淮安擁兵自重,不屑朝廷命令,實際上已經將巴州掌控;他向朝廷索要一個節度使的官銜,隻是為了名正言順。而以他平定二十萬闖軍、斬殺闖南王的功勞,封一個節度使也不算過分。
    朝廷若是繼續打壓,夏淮安必然揭竿而起,到時候,大乾朝廷不僅失去了巴州,還多了一個強敵。相比之下,用節度使的名銜招撫夏淮安,不但名義上保存了大乾對於巴州的主權,還能收到每年六百萬石稅糧,這對於四麵楚歌、已經風雨飄搖的大乾來說,簡直是一注強心劑!
    樊丞相停下腳步,突然問道:“文遠,你說夏淮安送到京城的物資,每月真能賣數十萬兩銀子?”
    潘文遠如蒙大赦,連忙露出笑容。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丞相,夏淮安還讓下官帶來了這個。”
    錦盒內襯著紅色絲絨,上麵靜靜地躺著一麵巴掌大小的琉璃鏡。鏡框上鑲嵌著細密的金絲,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樊丞相拿起鏡子,鏡中立刻映出他驚訝的麵容——如此清晰的影像,連他眼角的每一道細紋都纖毫畢現。
    “這是……”樊丞相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
    “夏淮安稱之為‘水銀鏡’,比銅鏡清晰百倍。”潘文遠小心翼翼地解釋,手指輕輕撫過鏡麵,“此物在巴州富庶之家已經風靡一時,這樣的鏡子,在京城足可賣千兩白銀一麵。而這樣的貨,夏家莊每月能產數百麵。”
    “僅寶鏡一項,每月就能進賬數十萬兩?”樊丞相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他反複打量著銀鏡,突然醒悟:“是了!文遠獻給宮裏那位貴人的江山鏡,也是此等工藝吧?”
    潘文遠點了點頭,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
    “原來夏淮安的眼線,早已深入朝廷!”樊丞相大有深意地看向潘文遠,目光如刀。
    潘文遠急忙解釋:“丞相誤會,下官隻是在巴州為官時,便結識了夏淮安,並非是夏淮安的眼線。隻不過,工部近月要修建的水利工程,需要頻繁用到夏家的工人和技術,所以互相接觸更多。也正是因此,夏淮安才請下官牽線搭橋,促成他和丞相大人的合作。”
    樊丞相沉默良久,突然說道:“告訴夏淮安,”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本相可以給他這個節度使,但他必須做到三件事。”
    潘文遠連忙取出紙筆,蘸墨的手微微發抖:”請丞相示下。”
    “第一,”樊丞相豎起一根幹瘦的手指,“他答應的六百萬石稅糧,要立軍令狀,若是數額不夠,他這個節度使就名不正言不順。”指甲在燭光下泛著黃光,“而且要在年底前運抵京城。”
    “第二,”第二根手指豎起,“巴州不可鬧出民變災亂。否則定有人參他執政暴虐,不適合做地方大員。”
    “第三,”第三根手指重重落下,在案幾上敲出沉悶的聲響,“我要夏家的琉璃術!夏淮安想和本相做生意,本相自然要拿大頭。”
    潘文遠手一抖,毛筆在紙上洇開一團墨跡。他急忙換了一張紙:“下官……下官一定將丞相的要求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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