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灑在夯土路上，夏淮安與周主簿騎著馬，緩緩來到田間的農工社區。這座由福王別院庫房改建的居民區，在秋日的暖陽中顯得格外規整。遠遠望去，數百棟青磚灰瓦的房屋整齊排列，屋脊的線條在陽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炊煙嫋嫋升起，為這幅畫麵增添了幾分生氣。
    “東家，這裏叫做天府家園五號社區。”周主簿指著入口處新立的石碑說道，石碑上的朱漆字跡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咱們腳下的這條路，很快會鋪成水泥路，命名為天府大道。”
    他展開手中的規劃圖，指點著解釋道“天府大道縱貫錦城平原南北，兩側的農莊和社區都以此命名，用數字順序區分。這座天府家園五號社區，住著一萬零八百名農工及其家屬，總計二萬餘人，完全按照‘百戶一裏’的規製建造。”
    兩人下馬步行，穿過高大的樟木牌坊。夏淮安注意到地麵鋪設得極為講究碎磚墊底，細沙鋪麵，即便雨天也不會泥濘。牌坊下，幾個孩童正在玩耍，見到來人立即停下遊戲，規規矩矩地行禮。
    “社區的住宅分三種類型。”周主簿引著夏淮安往裏走，一邊詳細介紹，“北區是單身工舍，每間住四人；東區是夫妻房二人間；西區則是帶小院的家庭住宅，可住口人。”
    說到租金時，周主簿的眉頭微皺“單身工舍月租一錢，夫妻房二錢，家庭院四錢。可奇怪的是，家庭院反倒空著幾十套。老百姓為了省錢，寧可將家人留在老家，或者擠在夫妻房裏拉簾子隔開住。”
    夏淮安走進一棟單身工舍，推開漆成天藍色的木門。屋內四張木床分置四角，中間是共用的方桌，牆上釘著竹製衣架，床下擺放著統一配發的樟木箱。陽光透過紙窗，在地麵上投下規整的光斑。
    “每屋配兩個火盆，冬發棉被，夏發涼席。”周主簿輕叩牆壁，發出沉悶的回響，“牆內夾了蘆葦編，既保暖又防潮。”
    轉過幾條整潔的巷子，一座特別的青磚建築引起了夏淮安的注意。周主簿立即解釋“這是每百人一間的公廁，采用最新設計。”
    推門而入，隻見水泥砌成的蹲位排列整齊，每個隔間掛著靛藍染的布簾。牆角的陶罐盛著草木灰，用於除味消毒。最令人稱奇的是地下排汙係統，三條暗溝將汙物導入化糞池。
    “化糞池深三丈，分三格發酵。”周主簿指著地麵的鐵蓋板，“最後取出的糞肥可直接用於農田。這套係統讓這裏的蠅蟲比傳統茅廁少了七八成。”他頓了頓，促狹地笑道“東家要不要親自體驗一下？”
    “免了！”夏淮安連連擺手，引得隨行眾人忍俊不禁。
    遠處飄來陣陣飯香，眾人循香來到中央食堂。二十口大灶正冒著熱氣，廚娘們忙碌地蒸著雜糧饅頭，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東家來了！”炊事長老張急忙迎上來，粗糙的手掌在圍裙上擦了擦。這位巴南郡的老兵，去年就加入了夏家莊，一眼認出了夏淮安。
    “這麽早就準備晚飯了？”夏淮安環視著寬敞明亮的食堂。
    老張笑道“每日要供應一兩萬人的三餐呢！咱們食堂有十幾個菜，葷素搭配，雜糧主食。最便宜的一頓飯隻要幾個銅板，最貴的葷菜也不超過十文錢。”他壓低聲音，“廚娘們都擔心這麽便宜會虧本。”
    夏淮安點點頭“告訴大家，食堂本就是虧本經營，隻收食材費。一來社區密集，家家生火不安全；二來……”他的目光掃過正在切菜的女工們，“婦女能頂半邊天！我們要把婦女從繁複的家務中解放出來，讓她們也能參與巴州的建設。”
    老張似懂非懂地點頭，夏淮安已轉身走向隔壁的華夏小賣部。貨架上整齊擺放著肥皂、酒水等日用品，價格低廉但限購嚴格。
    琅琅讀書聲將眾人引至學堂。透過雕花窗欞，可見三十餘名孩童正在誦讀《農桑輯要》改編的識字課本。陽光透過窗格，在青磚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社區四角設有崗亭，執勤的治安軍腰掛銅鑼，精神抖擻。周主簿解釋道“每亭駐五人，日夜輪值。遇事鳴鑼為號，百步內必有人應。另有巡邏隊三人一組，整個社區配備了一百名治安軍。”
    最後一站是新建的醫館。藥櫃尚未填滿，十多名醫護隊員正在整理剛到的一批藥材。夏淮安突然眼前一亮——
    “紈音？”他驚訝地喚道。
    白衣女子轉過身來，正是沈紈音。陽光透過她身後的窗欞，為她鍍上一層金邊。
    “東家怎麽來了？”她放下手中的藥碾，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參觀結束，夏淮安站在社區中央的了望台上極目遠眺。整個社區如同一台精密的機器般有序運轉炊煙嫋嫋，學子誦讀，工人換班，治安巡邏……在這井然有序中，蘊含著勃勃生機。
    夏淮安說出了幾條建議，讓周主簿記錄下來
    “增設曬衣場，現多晾在樹上。增設養老所、托兒所，讓更多的農工願意把老人家也接過來共享天倫。組織賽會，定期評比衛生模範和文明家庭，獎金五錢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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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向沈紈音“像這樣的社區，在錦城平原上，至少還要建幾十個！每個社區都要配備醫館，到時候，你的醫護隊可要多招一些人！”
    “東家放心！”沈紈音若有所思“東家，建這樣的社區，除了給百姓們更便利的住所，更好的生活條件，可還有其他深意？”
    夏淮安點點頭“確實如此，你說說看，社區還有什麽作用？”
    沈紈音想了想，說道“我覺得，社區成熟後，可以大大減少每個家庭的家務活，夫妻兩人都能出來做工，可以創造更多的勞動力。”
    夏淮安連連點頭“此為其一！”
    沈紈音又想了想，說道“可以宣傳更文明、更衛生的生活習慣，提高衛生水平，讓百姓患病率降低。”
    夏淮安讚許的點頭“此為其二！”
    沈紈音笑道“我就能想到這麽多。周主簿，你跟在東家身邊的時間長，你可知道其他作用？”
    周主簿想了想，說道“此舉可以增強官方對百姓的控製，政令傳達，孩童教育，律法宣傳，都更容易執行。若是有違法行為，附近的治安軍就能最先最快的解決。”
    夏淮安點頭“此為其三！”
    周主簿搖頭“屬下也想不出來了。”
    夏淮安說道“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這種新式社區還有幾個巨大的潛在意義，比如培養時間觀念，培養集體工作意識，培養家庭與社區意識，加速階層流動，加速人口區域流動，提高婚配範圍和效率，增加百姓見識等等。”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淡化封建宗族意識。新式社區的出現，將會逐漸淡化宗族祠堂的作用；社區百姓遇到了事情，會找治安軍來幫忙處理，於是律法就取代了宗族規矩，成了百姓們遵守的原則。”
    “這樣的社區得到推廣後，人民群眾的思想觀念，將會在生活的一點一滴中逐漸被改造，他們將會逐漸摒棄一些封建糟粕，會更容易接受我們要創造的文明社會、法製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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