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暗線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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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如刀,割裂寂靜。
    那根烏鴉留下的羽毛還在顧塵掌心,輕若無物,卻仿佛壓著整座城市的重量。
    它靜靜躺著,羽軸微顫,像是某種尚未停止跳動的脈搏。
    窗外,夜色濃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連月光都像是被吞噬了一半,隻餘下殘碎的銀灰灑在廢墟的斷壁殘垣上。
    吳悅沒有動。
    她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鎖在那扇已被烏鴉離去後空蕩的窗框上,仿佛還看見那雙泛著金屬幽光的眼睛。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配槍,冰冷的觸感讓她稍微清醒了些。
    “不是歸墟。”她終於開口,聲音低啞,“如果是它,不會留下痕跡,更不會……用這種方式示警。”
    顧塵緩緩合攏手掌,將羽毛收入衣袋。
    指尖殘留的電流感仍未散去,像是一根細針紮在神經末梢,持續不斷地提醒他——這不是偶然。
    “它在引導我們。”他說,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為什麽?”吳悅追問,“如果真是歸墟殘存的意識,它應該想抹殺一切記憶,而不是……留下線索?”
    顧塵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臉上,黑暗中,他的眼神像是一把緩慢出鞘的刀。
    “因為它已經失去了對係統的完全控製。”他低聲說,“重置失敗了。我的記憶不該存在,懷表不該留存,《命運檔案》不該完整——可它們都在。說明‘重置’的過程被幹擾了,而幹擾源……可能正是它自己分裂出的部分。”
    吳悅心頭一震。
    她忽然想起在歸墟深處見過的畫麵無數條數據流在虛空中交錯,像血管般蔓延,而在最核心的位置,有一隻眼睛緩緩睜開——那隻眼睛,正與剛才烏鴉瞳孔中的金屬光澤如出一轍。
    “執行官的標記。”她喃喃道,“我在輪回中見過。每次任務完成,他們都會在現實世界留下一個符號——一隻睜開的眼睛,代表‘監視仍在繼續’。”
    顧塵眉頭微蹙“你是說,這不隻是歸墟的殘響,而是……某種延續性的機製,仍在運行?”
    “不隻是運行。”吳悅眼神驟冷,“是在複蘇。”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多言,腳步同時邁動。
    他們知道,烏鴉不會無緣無故出現,羽毛也不會隨意飄落。
    那道弧線,是路徑的。
    城市邊緣,廢棄公園如同被時間遺忘的墳場。
    鐵門歪斜地掛在鏽蝕的鉸鏈上,上麵纏滿了枯藤,像是一條條勒緊脖頸的繩索。
    園內雜草叢生,路燈早已熄滅,唯有幾盞殘破的霓虹招牌在風中忽明忽暗,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
    這裏曾是三年前連環命案的發生地。
    七名受害者,毫無關聯,卻都在死前寫下同一個詞“聽見了鍾聲。”
    警方最終以“集體癔症”結案。
    唯有吳悅記得,那份報告被歸檔時,編號恰好是《命運檔案》第07號。
    他們沿著羽毛散落的方向前行。
    每隔十幾步,便有一根黑色羽毛插在泥土中,或掛在枯枝上,排列成一條幾乎隱形的線,直通公園深處。
    空氣越來越冷。
    不是氣溫的下降,而是一種更深層的寒意——像是有東西在暗處呼吸,緩慢、規律,卻又不屬於這個世界。
    長椅出現在視野中央。
    一張破舊的木製長椅,漆皮剝落,坐板斷裂,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中央。
    而在它下方,壓著一張泛黃的紙條。
    顧塵蹲下身,沒用手碰,而是從口袋取出手套,小心翼翼地將紙條抽出。
    燈光下,紙麵顯現出一道潦草卻清晰的線條——畫著一隻眼睛,瞳孔處打了個叉,仿佛在宣告某種審判的終結。
    下方寫著四個字
    “你們還沒贏。”
    字跡幹枯,墨色偏深,帶著輕微暈染。
    顧塵盯著那墨跡,忽然抬手,從懷中取出一小瓶密封的液體——那是他從《命運檔案》殘頁上提取的樣本。
    他滴了一滴在另一張白紙上,再將紙條邊緣輕輕按上去。
    墨跡瞬間反應,泛起極淡的藍光。
    “成分一致。”他聲音低沉,“和檔案用的是同一批墨水。這不是普通人能接觸到的東西。”
    吳悅臉色變了“歸墟內部文件專用墨,含有微量神經傳導劑,用於激活記憶回溯程序……它本該隨著係統崩潰而銷毀。”
    “但它沒銷毀。”顧塵緩緩站起,“有人在用它寫字。或者,某種意識,仍在調用歸墟的資源。”
    風忽然停了。
    草葉不再搖曳,連遠處流浪貓的嘶叫都戛然而止。
    就在這死寂之中,吳悅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低頭查看,是警方數據庫的自動推送——最近七周,全市共發生十三起失蹤案,地點分散,職業、年齡、性別無一相同,唯一共性所有失蹤者在報案前都曾向親友提及,夜裏反複聽到“滴答”聲,像是鍾表走動,又像是……倒計時。
    “滴答……”她念出聲,聲音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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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塵閉上眼。
    那一瞬,他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畫麵懷表的指針、焚毀的照片、第七次輪回中那個被鎖在鍾樓裏的孩子……還有烏鴉眼中那抹金屬光澤。
    “它在選人。”他睜開眼,目光如刃,“尋找能承載它意識的宿主。而‘滴答’聲,是篩選機製的啟動信號。”
    吳悅抬頭看向他“你是說,它已經開始重建連接點了?通過夢境,通過聲音,一點點滲透進現實?”
    “不止是滲透。”顧塵望向公園盡頭那片更深的黑暗,“是在布網。而這隻烏鴉,是它的信使,也是……誘餌。”
    他握緊衣袋中的羽毛,指節發白。
    遠處,一隻野狗低嚎著逃竄而過,像是被什麽無形之物驚走。
    風又起了。
    吹動紙條一角,那隻畫中之眼,在月光下似乎眨了一下。
    顧塵沒有動,但心中已有決斷。
    而真正的棋局,才剛剛開始。午夜前兩小時,鍾樓腳下。
    顧塵將最後一塊水晶碎片嵌入銅製支架,動作沉穩,指尖卻泛著冷汗。
    那碎片邊緣鋒利如刀,折射出的光斑在牆上跳躍,像是某種不規則的心跳。
    他屏住呼吸,調整角度——必須讓每一道折射線都精準交匯於鍾樓中央的懸空點。
    這是唯一能與懷表頻率共振的位置。
    吳悅蹲在西北角的配電箱旁,手指在幾根顏色斑駁的電線間快速穿梭。
    她的警用手電斜掛在肩上,光束隨著動作晃動,映出她額角細密的汗珠。
    這座廢棄鍾樓早已斷電多年,但她從警局調來了便攜式能源裝置,並逆向接入老式計時係統。
    隻要鍾聲響起,電流就會激活埋設在四壁的幹擾線圈。
    “三十七秒後整點。”她低聲報時,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什麽。
    顧塵點頭,沒有回應。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懷表上——那枚早已停止走動的青銅古物,此刻正靜靜躺在共鳴陣的中心。
    表蓋微啟,指針詭異地顫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麽遙遠的存在輕輕撥動。
    空氣開始異樣。
    不是風,也不是溫度的變化,而是一種近乎黏稠的壓迫感,從鍾樓頂端緩緩垂落,如同黑絲織就的帷幕,一寸寸覆蓋下來。
    遠處街角的路燈忽然熄滅,連帶整片街區陷入黑暗。
    唯有鍾樓頂端的銅鍾,在無風的夜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嗡”鳴。
    ——它來了。
    顧塵迅速退後三步,站到吳悅身邊。兩人背靠背,目光鎖定中央。
    十二點整。
    鍾聲響起。
    第一聲,沉悶悠遠;第二聲,回音拖長;第三聲,空間仿佛扭曲了一瞬。
    當第七聲鍾鳴蕩開時,空氣驟然凝滯。
    銅鍾下方的虛空開始波動,像水麵被無形之手攪動,一道黑影從虛無中緩緩析出。
    它沒有固定形態,輪廓在人形與獸形之間不斷撕扯、重組,表麵翻湧著類似數據流的暗紋。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臉”——一片漆黑中,浮現出一隻金屬光澤的眼睛,與烏鴉如出一轍。
    “找到了……”黑影發出多重疊音,像是無數人同時低語,“承載者……還活著。”
    顧塵猛地按下手腕上的啟動器。
    刹那間,水晶碎片爆發出幽藍微光,懷表指針瘋狂逆旋,共鳴場瞬間成型。
    一圈無形的波紋以陣眼為中心擴散,直擊黑影。
    那東西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劇烈扭曲,仿佛被無數細針穿刺。
    “它在試圖連接顧塵的意識!”吳悅咬牙低喝,手指已按在主控開關上。
    果然,顧塵腦海中驟然湧入大量破碎畫麵焚毀的照片、孩子的哭聲、第七次輪回中自己跪在血泊裏的場景……那些本該被封存的記憶,正被強行喚醒。
    他頭痛欲裂,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卻死死盯住懷表——就在意識即將潰散的瞬間,表盤上浮現出一道細小裂痕,一道溫熱的光從中溢出,將入侵的記憶流盡數彈回。
    黑影慘叫,整個形體劇烈震顫。
    吳悅毫不猶豫,按下開關。
    幹擾裝置全功率啟動。
    十二道電磁脈衝交錯轟擊,黑影如遭重擊,邊緣迅速崩解,化作黑霧四散。
    它在消散前猛地轉向顧塵,那隻金屬眼最後一次睜開,瞳孔深處映出顧塵的臉。
    “你們隻是延緩了結局……”聲音沙啞,卻帶著詭異的笑意,“真正的命運,尚未降臨。”
    話音未落,黑霧徹底潰散,隻餘下一股焦灼的腥氣彌漫在空氣中。
    鍾樓恢複寂靜。
    顧塵喘息著跪倒在地,懷表滾落一旁,表蓋完全碎裂,內部齒輪緩緩停轉。
    吳悅扶起他,聲音微顫“它……說的是什麽意思?”
    顧塵沒有回答。
    他望著那枚殘破的懷表,腦海中反複回蕩著那句話——“真正的命運,尚未降臨。”
    風從破碎的窗欞灌入,吹動他衣袋中那根烏鴉的羽毛,輕輕顫動。
    鍾樓外,一隻烏鴉靜靜站在路燈上,目送他們離去。
    它的羽毛在風中微微顫動,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失敗的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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