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殘片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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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聲消散後,房間陷入一種近乎真空的寂靜。
空氣像凝固的瀝青,壓得人喘不過氣。
吳悅的手仍搭在槍套上,指節發白,目光死死鎖住牆上那幅雙人像。
畫中兩人的眼瞳已不再移動,但那種“正在蘇醒”的錯覺卻揮之不去——仿佛隻需一瞬的鬆懈,那兩雙眼睛便會真正睜開,直視他們的靈魂。
顧塵沒有看畫。
他的全部注意力,落在掌心那片水晶殘片上。
它還在閃。
一明一滅,節奏穩定得如同心跳。
不是隨機的餘暉,也不是能量衰減的殘響——這是一種回應。
一種信號。
他緩緩從內袋掏出一隻黃銅懷表,表麵布滿細密劃痕,是多年前一位靈異事件幸存者贈予他的“計時器”,據說能捕捉異常時間流速。
表蓋翻開的刹那,秒針停了一拍。
他將懷表靠近水晶。
嗡——
一聲極輕微的震顫在空氣中漾開,像是玻璃杯被指尖輕彈。
緊接著,水晶殘片驟然亮起,一道幽藍色的光束自其表麵投射而出,在空中扭曲、延展,最終凝成一張模糊卻可辨的地圖輪廓。
城市肌理在光影中浮現主幹道、河流走向、環線高架……而在地底深處,幾條斷裂的虛線蜿蜒交錯,標記著一個被抹去的地下網絡係統——舊地鐵七號線,代號“幽巷”。
“這是……廢棄的d區隧道?”吳悅湊近,眉頭緊蹙,“那地方二十年前塌方封死了,官方資料早就歸檔為‘永久封閉’。”
顧塵盯著地圖中一個閃爍的紅點,低聲說“可這裏,是波動源最強的位置。”
他合上懷表,光圖瞬間潰散。
水晶恢複微弱閃爍,但頻率似乎更快了些。
“歸墟不是實體。”他聲音低沉,“它是意識的寄生體,靠集體潛意識的共振維係存在。而最混亂、最無助的情緒,就是最好的溫床。”
吳悅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那裏的人,正在無意識地喂養它?”
“不止是喂養。”顧塵抬眼,目光如刀,“他們在接收信號。夢境、幻覺、耳鳴——都是意識滲透的前兆。如果歸墟真的在重啟第二階段,那麽它需要容器。大量、廉價、情緒不設防的容器。”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多言。
三十分鍾後,他們換上了市政社會服務處的製服,背著印有“心理援助”字樣的背包,從城市東側一處廢棄通風井進入地下網絡。
空氣驟然變得潮濕陰冷,黴味混雜著人體汗臭與劣質酒精的氣息。
手電筒的光束切開黑暗,照亮牆壁上層層疊疊的塗鴉——奇怪的是,許多圖案都圍繞著同一個符號一個倒置的沙漏,下方裂開,星點灑落。
“又見到了。”吳悅低聲說,用手機拍下一處炭筆塗鴉,“這和畫像角落裏的標記一模一樣。”
顧塵蹲下,指尖輕觸牆麵。
那符號下方,有人用極小的字體寫著“它在滴答,它在等你醒來。”
他心頭一震。
繼續深入,隧道兩側出現了臨時搭建的窩棚。
流浪者蜷縮在紙箱與破毯之間,有些人眼神呆滯,聽到腳步聲也不抬頭;有些則在低聲呢喃,重複著“鍾停了”“時間走錯了”之類的語句。
他們在一處較為整潔的窩棚前停下,一對老年夫婦正分食罐頭。
顧塵遞上熱飲,以心理谘詢為由,輕聲詢問他們最近的睡眠狀況。
老人怔了許久,才沙啞開口“每晚都聽見鍾響……可我們這兒,連表都沒有。”
老婦接過話“我夢見一座鍾樓,倒著轉。有個聲音問我,‘你願意知道明天嗎?’我說願意,它就笑了……然後我就醒了,但耳朵裏還在‘滴答’。”
顧塵與吳悅交換眼神。
不是巧合。
他們在接下來兩小時內走訪了十二名居民,收集了八份夢境記錄。
其中七人都提到“滴答聲”,五人描繪出類似倒沙漏或崩塌鍾樓的意象,一人甚至畫出了一幅與牆上雙人像幾乎一致的草圖——畫中兩人站在裂開的地表上,頭頂星空逆旋。
“他們在同步接收某種信息。”吳悅在角落低聲說,手指捏緊記錄本邊緣,“就像……集體被植入了同一個夢。”
顧塵望著隧道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緩緩握緊水晶殘片。
它此刻的閃爍,已完全與他心跳同步。
“這不是隨機滲透。”他低語,“是篩選。是播種。歸墟在挑選能承載它意識的宿主,而這些人……隻是外圍的接收端。”
他抬頭,目光穿透幽暗“真正的核心,還在更下麵。”
他們繼續前行,隧道逐漸向下傾斜,磚石結構變得規整,像是回到了未廢棄前的工程標準。
空氣裏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再度浮現——甜膩中帶著鐵鏽味,正是畫像前聞到的氣息。
突然,顧塵停下。
前方牆麵看似完整,但他注意到地麵積塵的流向有異——微弱氣流正從牆體縫隙中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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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手指沿著磚縫摸索,忽然觸到一處凹陷。
輕輕一按。
一聲悶響,牆麵無聲滑開,露出一條狹窄通道。
通道盡頭,一道厚重的金屬門靜靜矗立。
門上,刻著那個他們早已熟悉的符號——倒置沙漏,下方裂開,星點墜落。
而在門框邊緣,一行極細的小字嵌入金屬
“觀測者,請勿回頭。”
顧塵盯著那扇門,水晶殘片在掌心劇烈震顫,光芒明滅不定,仿佛在警告,又仿佛在呼喚。
吳悅緩緩抬起手,卻沒有推門。
她看著門縫下透出的一線幽光,那光……似乎在呼吸。
“裏麵有什麽?”她問,聲音很輕。
顧塵沒有回答。
他隻是盯著那道光,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聲來自地底的鍾鳴。
一下。
僅此一下。
而他知道,下一響,或許就是他們的倒計時開始。
門在無聲中裂開一道縫隙,幽光如呼吸般明滅,像是某種活物在吞吐氣息。
顧塵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側身將吳悅擋在身後,右手悄然按在腰間匕首上。
那道光太詭異——不是電燈的穩定冷白,也不是火源的跳動暖黃,而是一種近乎液態的藍,仿佛從地心深處滲出,帶著潮濕的重量。
“別靠近。”他低聲道,聲音壓得極沉,幾乎被空氣吞噬。
吳悅頓住腳步,目光仍鎖在那扇門後。
她方才確實想上前,直覺告訴她,答案就在裏麵。
但顧塵的警告像一根細針,刺破了她心頭那層躁動的膜。
她強迫自己後退半步,指尖卻仍緊攥著記錄本的邊角,指節泛白。
顧塵緩緩抬起左手,掌心那片水晶殘片正劇烈震顫,光芒忽明忽暗,頻率已完全脫離心跳節拍,近乎癲狂。
它在回應什麽——不是簡單的能量共鳴,而是某種深層的、近乎痛苦的牽引。
他盯著門上那行小字“觀測者,請勿回頭。”
觀測者?誰是觀測者?是他們,還是……門後的存在?
深吸一口氣,他邁步而入。
房間不大,四壁光滑如鏡,卻無光源。
中央懸著一麵橢圓形的鏡麵,沒有邊框,也沒有支撐,就那樣詭異地浮在半空。
鏡麵不斷扭曲,像被無形的手揉捏過的水麵,映出的畫麵支離破碎一座崩塌的鍾樓、一條逆流的河、一群倒行的人影……無數時間片段交錯閃現,仿佛宇宙的記憶在此處坍縮成漩渦。
“這不是鏡子。”顧塵聲音微顫,瞳孔微縮,“是意識投射裝置——歸墟用來儲存、回放、甚至……篡改記憶的容器。”
吳悅心頭一凜。
她曾聽顧塵提過,歸墟並非單純的靈體或實體,而是由集體潛意識殘片拚湊而成的“認知寄生體”。
它不殺人,它改寫人對現實的認知。
而眼前這麵“鏡”,正是它最鋒利的刀。
“它在記錄。”她喃喃道,“它把我們的經曆……錄下來了?”
“不止。”顧塵眼神驟冷,“它在重演。”
他凝視鏡麵,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所有畫麵中,都沒有聲音。
沒有鍾響,沒有低語,甚至連風聲都缺失。
可他的耳膜卻隱隱震動,仿佛有某種頻率正穿透顱骨,直接作用於大腦。
滴答……滴答……
那聲音回來了。
他咬牙,不再猶豫,將掌心水晶殘片猛然擲向鏡麵。
嗡——!
一聲尖銳到近乎撕裂空間的震響炸開,整個房間劇烈晃動。
鏡麵如活物般痙攣,無數影像瘋狂湧動、撕裂、重組。
光影交錯中,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浮現佝僂、扭曲,像是被千萬段記憶強行縫合而成的人形。
它的臉不斷變化,時而是雙人像中的男子,時而像某個流浪漢,又忽地變成顧塵自己的輪廓。
“不要相信……”那身影嘶啞低語,聲音像是從極深的井底傳來,“你們看到的……一切都在重演……”
顧塵瞳孔驟縮。
“重演?什麽意思?”
身影沒有回答,隻是抬起一隻虛幻的手,指向鏡麵深處。
刹那間,所有畫麵崩塌,凝聚成一片漆黑的漩渦。
緊接著——
哢嚓!
鏡麵炸裂。
無數碎片如星點般四散飛濺,劃破空氣,嵌入牆壁、地麵,甚至擦過顧塵的臉頰,留下一道細微血痕。
每一片碎鏡都映出不同的畫麵有的是一群人跪拜沙漏,有的是城市在逆時針旋轉,還有一片落在吳悅腳邊,映出她自己站在鍾樓頂端,手中握著一把本不屬於她的槍。
而最中央的一塊碎片,靜靜墜落於地。
它映出的畫麵,讓顧塵瞬間僵住。
畫麵中,是他自己——渾身浴血,眼神決絕,正將一塊璀璨的水晶,狠狠打入一團旋轉的黑暗核心。
背景是崩塌的地下神殿,空氣中漂浮著灰燼般的光塵。
那是終結的一刻。
可顧塵清楚地記得,當時他並未親眼看到水晶命中核心——他在能量爆發的瞬間就被拋入了時間斷層。
那麽……這畫麵,是誰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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