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重演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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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那聲音還在響,像是從極深處滲出的水珠,敲在顱骨內壁,緩慢而執拗。
    顧塵站在原地,指尖微微顫抖,目光死死釘在腳邊那塊中央碎鏡上。
    畫麵中的自己,正將水晶刺入黑暗核心——可那眼神,不該屬於他。
    他記得那一刻的決絕,記得靈魂被撕裂般的痛楚,記得歸墟崩塌時那一聲仿佛來自遠古的哀鳴。
    但他不記得猶豫。
    而鏡中人,分明在最後一瞬遲疑了。
    那一幀幾乎難以察覺的凝滯,像一根細針紮進記憶的縫隙。
    “這不可能……”他低聲說,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吳悅蹲下身,指尖觸向另一片發光的碎鏡。
    那光幽微,藍中帶灰,像極了歸墟邊緣漂浮的殘焰。
    她還沒反應過來,鏡麵忽然一顫,映出她的臉——卻又不是她的臉。
    那雙眼睛更深、更冷,嘴角掛著一絲近乎悲憫的笑。
    “你才是真正的鑰匙。”
    聲音直接在腦內炸開,毫無征兆。
    她猛地後仰,呼吸一窒,仿佛有冰錐順著脊椎刺入後頸。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城市在腳下延展,燈火如星河倒懸,風從高塔邊緣呼嘯而過,手中握著一把銀灰色的手槍,槍口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她沒開過那把槍。她甚至……從沒見過它。
    “吳悅!”顧塵的聲音像刀劈開幻覺。
    他一把奪過鏡子,用力擲向牆角。
    碎鏡撞上水泥,發出清脆一響,光芒驟然熄滅。
    可她的眼神卻沒有恢複。
    她抬頭看他,瞳孔裏像是映著另一個世界。
    “我們……真的贏了嗎?”她輕聲問,嗓音輕得幾乎被心跳蓋過,“還是說,我們隻是被困在了某個版本的勝利裏?”
    顧塵僵住。
    這個問題他從未問出口,卻早已在心底盤旋千百遍。
    歸墟崩塌後,他們被卷入時間斷層,再醒來時已在郊區小屋,窗外晨光微露,仿佛一切隻是一場漫長的噩夢。
    可那些記憶太清晰,太沉重,重到不像虛構。
    而現在,鏡子在說謊,或者說——它在展示某種被隱藏的“真實”。
    他低頭看向那塊中央碎鏡,畫麵依舊未散。
    浴血的自己,顫抖的手,猶豫的眼神……那一瞬的選擇,是否本就偏離了既定軌跡?
    如果歸墟的終結並非完美閉環,那麽他們現在所處的,究竟是結局,還是……重演的開端?
    “鏡子不是記錄。”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它是回放器——但放的不是我們的經曆,而是‘某個可能’的經曆。”
    吳悅緩緩站起,額角滲出冷汗。
    “你是說……我們看到的,不是過去,而是另一種結局?”
    “或者,”他盯著她,“是另一種失敗。”
    空氣驟然凝固。
    窗外,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
    沒有雲,沒有風,隻是光像是被某種力量悄然抽走。
    屋內僅剩的幾片碎鏡仍在微弱閃爍,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畫麵一座沙漏形的祭壇、一隻斷裂的手表、一個背影站在逆流的雨中……
    顧塵彎腰,拾起一片邊緣鋒利的鏡屑。
    它映出他的側臉,可嘴角卻緩緩上揚——而他自己根本沒有笑。
    他猛地攥緊,玻璃刺入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滑落。
    痛感真實。
    可真實,又能證明什麽?
    “如果歸墟能製造循環……”吳悅喃喃,“那我們現在,是不是也在其中?”
    顧塵沒有回答。
    他的腦海中閃過太多細節為何他會被拋入時間斷層?
    為何吳悅會出現在鍾樓?
    為何那把槍不屬於她,卻出現在她的記憶裏?
    還有那句“你才是真正的鑰匙”——是誰在說?
    對誰而言?
    他忽然想起歸墟崩塌前的最後一幕黑暗核心裂開的瞬間,有無數道光流逆向匯聚,像是時間在倒流,記憶在重組。
    那時,他曾聽見一個聲音,不屬於任何一人,卻仿佛來自所有逝去的片段
    “每一次終結,都是開始。”
    他一直以為那是歸墟的遺言。
    現在想來,那或許是一條警告。
    “這不是第一次。”他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鐵,“我們可能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隻是每一次,都以為自己走到了終點。”
    吳悅盯著他,眼中浮起一絲恐懼。
    “那……我們怎麽知道這一次,是不是又在循環裏?”
    顧塵低頭看掌心的血,緩緩攤開。
    血滴落在碎鏡上,鏡麵竟微微波動,像水麵被打破。
    那一瞬,他仿佛看見血珠倒映出的畫麵——不是現在,不是過去,而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桌上攤開著一本厚重的冊子,封麵上寫著三個字命運檔。
    他心頭一震。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他猛地抬頭,環視四周。
    牆上的裂痕、地板的劃痕、碎鏡的分布……一切都和十分鍾前一模一樣。
    可某種說不清的東西,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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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空氣的密度,像是光線的角度,甚至……連寂靜的質感都不同了。
    這裏,還是剛才那個房間嗎?
    吳悅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後退半步,靠向牆壁。
    “顧塵……你有沒有覺得……”
    她沒說完。
    因為就在此刻,所有碎鏡同時熄滅。
    最後一片光芒消散的瞬間,顧塵仿佛聽見了一聲極輕的歎息——
    來自鏡中。
    他猛地轉身,抓起外套,聲音斬釘截鐵“我們得回去。”
    吳悅一怔“回哪?”
    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死死盯著那麵已成廢墟的鏡框,仿佛還能看見那扭曲人形的最後一指。
    然後,他低聲說
    “回小屋。有些東西……必須重新確認。”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吞噬了所有聲響。
    顧塵與吳悅一路疾行,腳步踏在濕冷的街道上,回音被黑暗吸盡,隻餘心跳在耳膜間轟鳴。
    小屋在望,那扇熟悉的木門半掩著,像是被人輕輕推開後便再未合攏——可他們離開時,分明鎖了門。
    顧塵眼神一凝,腳步微頓。
    “不對。”他低聲道,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動什麽沉睡之物,“我們走的時候,門是從裏麵反扣的。”
    吳悅屏住呼吸,手已悄然滑向腰側槍套,指尖觸到金屬的涼意才稍感安心。
    她望向顧塵,見他眉頭緊鎖,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震顫。
    那不是猶豫,是確認某種最壞猜想時的冷靜。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無聲達成共識。
    顧塵緩步上前,每一步都測算著距離與反應時間。
    他伸手推門,木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像是久未開啟的棺蓋。
    屋內昏暗,窗簾拉得嚴實,空氣滯重,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鐵鏽味——像血,幹涸已久。
    他們點亮台燈,昏黃光線灑落,照亮桌上那本厚重的冊子。
    《命運檔》三個字赫然在目,墨跡深沉,卻透著詭異的濕潤感,仿佛剛被人寫下。
    “翻它。”顧塵說,聲音沙啞。
    吳悅戴上手套,指尖輕觸封麵,翻開第一頁。
    原本熟悉的文字,此刻竟透出異樣——他們初次相遇的日期,從“七月十七日”變成了“六月二十三日”;顧塵調查歸墟的起始記錄,被挪到了吳悅調職之前;更詭異的是,一段關於“鏡像替代”的注解憑空出現,字跡陌生,筆鋒扭曲,像是由顫抖的手寫就
    > “當觀測者成為被觀測者,循環即完成閉環。鑰匙非一人,而是雙生之影。”
    “這……不是我們記下的。”吳悅聲音發緊,指尖微微發抖。
    顧塵站在一旁,目光如刀,一寸寸掃過每一頁。
    他的記憶清晰如刻,可眼前的檔案,正無聲篡改著他們的過去。
    不是錯漏,不是筆誤——是係統性的重寫。
    仿佛有人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悄然撥動了時間的齒輪。
    “這不是修改。”他緩緩開口,嗓音低沉如深淵回響,“這是……另一個版本的‘真實’。”
    話音未落,他懷中突然傳來劇烈震動。
    那枚古老懷表,自歸墟崩塌後便再未主動示警,此刻卻像活了過來,表殼劇烈震顫,金屬邊緣幾乎燙手。
    哢噠——蓋子猛然彈開,指針如失控般瘋狂旋轉,劃出模糊殘影。
    幾秒後,驟然靜止。
    停在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刻度上13:00。
    顧塵瞳孔一縮。
    時間本無十三時,那是不存在的刻度——是斷裂的秩序,是錯位的現實。
    “它在指向什麽?”吳悅低聲問,背脊發寒。
    顧塵還未回答,門外,忽然響起三聲輕敲。
    篤、篤、篤。
    不急不緩,像是早已等待多時。
    屋內死寂。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顧塵緩緩抬眼,目光如鐵,示意吳悅退至書櫃後。
    她咬唇點頭,悄然移動,手槍已穩穩握在掌心。
    他走向門口,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間隙裏。
    手握住冰涼的門把手,深吸一口氣,緩緩拉開——
    門開。
    門外站著一個人。
    一個與他麵容完全相同的人。
    隻是那雙眼睛,空寂如淵,沒有溫度,沒有波動,仿佛凝視的不是他,而是某個早已注定的結局。
    嘴角緩緩上揚,勾起一抹極輕、極冷的笑。
    那人開口,聲音與他一模一樣,卻像是從無數層回音中傳來
    “歡迎來到真正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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