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真相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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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高塔之巔呼嘯而過,帶著一種不屬於人間的寒意。
顧塵踉蹌站穩,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剛從深海中掙紮上岸。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下仍有細微的藍光遊走,像被符文烙印過的痕跡尚未消散。
那股抽離靈魂的力量雖已退去,但殘留的痛感仍如針紮般貫穿神經。
吳悅的手依舊緊緊攥著他的手腕,指節泛白,手臂上的血珠順著袖口滑落,在月光下閃出暗紅的光。
她沒有鬆開,也不敢鬆開。
剛才那一刻,她看見顧塵的身體幾乎透明,像是要被整個世界抹除。
如果她晚一秒,或許現在站在這裏的,隻是一個被重置後的“替代品”。
“我們……還活著?”她的聲音微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難以置信。
顧塵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腳下的城市。
燈火通明,街道縱橫,鍾樓指針停在十二點,拱橋下河水漆黑如墨,舊醫院的鐵門微微晃動,仿佛有人剛剛穿過。
這一切都太熟悉了——那是他們走過的城市,是案發現場的拚圖,是記憶裏的坐標。
可又處處透著詭異的錯位本該向左拐的街口卻通向一片虛無;熟悉的咖啡館招牌上,字跡竟是倒寫的;遠處的天際線,多出了一座從未存在過的尖塔。
“這不是現實。”顧塵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清醒,“這是……被重構的現實。”
吳悅忽然渾身一震。
她瞪大眼睛,望向東南方向一棟低矮的公寓樓——那是她在碎鏡中無數次夢見的地方。
窗邊總站著一個穿白裙的小女孩,背影模糊,但從不回頭。
她從未告訴任何人這個夢,甚至連自己都說不清為何反複夢見。
“這地方……”她喉嚨發緊,“我見過。在鏡子裏,在夢裏,在……那些不該存在的記憶裏。”
顧塵側目看她,眉頭微蹙。
他知道吳悅不會無端驚慌,更不會混淆虛實。
而此刻,她眼中的震驚,不是錯覺,而是某種更深的共鳴。
塔頂中央,一塊殘缺的水晶靜靜懸浮,約莫巴掌大小,表麵布滿裂痕,卻仍散發著幽幽藍光。
它像是被人強行從某個更大的結構上剝離下來,邊緣參差不齊,仿佛還殘留著斷裂時的痛楚。
顧塵緩緩走近,腳步沉重。
每一步落下,空氣中都泛起細微的漣漪,如同踏入水麵。
就在他距離水晶三步之遙時,藍光驟然增強。
影像浮現。
不是畫麵,而是全息的記憶流——他們經曆過的每一個案件,逐一閃現雨夜殯儀館的無名屍、地鐵隧道中消失的乘客、精神病院地下三層的活體實驗記錄……那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此刻卻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聯起來。
每一個死亡,每一次失蹤,甚至他們自己做出的關鍵抉擇,都在推動著某種精密到令人窒息的進程。
影像繼續延伸。
顧塵看見自己在某個雨夜接到第一通委托電話,而電話另一端的聲音,竟與他自己一模一樣。
吳悅看見自己在警校畢業典禮上宣誓,可台下的觀眾全是背對著她,頭顱低垂。
他們共同追查的“灰衣人”,在最後一刻摘下麵具,露出的卻是他們兩人交織的臉龐。
“這不是記錄……”吳悅喃喃,“這是預演。”
顧塵盯著影像中不斷重複的節點,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他們以為自己在破案,實際上,他們隻是在完成既定的劇本。
每一次調查,每一次突破,甚至每一次情感波動,都被精確計算在內。
而最可怕的是——
“我們不是觀察者。”他聲音沙啞,“我們是穩定因子。”
吳悅猛地抬頭。
“歸墟不能無限循環。”顧塵緩緩道,“它需要錨點,需要兩個意誌始終同步的存在,來維持這個係統的運轉。否則,現實會崩塌,時間會亂流,所有‘可能’將同時爆發。”
他看向吳悅,目光複雜“所以‘鑰匙’不是某個人,也不是某種力量。它是我們之間的共識——隻要我們還相信彼此,還堅持同一個真相,歸墟就能繼續操控現實走向它想要的結果。”
吳悅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
原來他們自以為的反抗,其實正是係統運轉的燃料。
他們的堅持、信任、犧牲,全都被吸納進這座高塔的核心,化作維係輪回的能源。
“所以……我們越接近真相,就越是在加固這個牢籠?”她聲音發抖。
顧塵沉默。
風聲中,水晶忽然輕輕嗡鳴,藍光閃爍了一下,像是回應。
就在此刻,吳悅注意到水晶背麵刻著一行極細的銘文,幾乎難以辨認
> “當鑰匙覺醒,塔將重鑄。”
她剛想細看,整座高塔忽然輕微震動。
地麵傳來低沉的震顫,仿佛有巨物在地底蘇醒。
水晶的光芒開始不規則脈動,藍光中竟滲出一絲猩紅。
顧塵立刻後退半步,拉住吳悅的手臂將她帶離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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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他低聲說,“它在……響應什麽。”
吳悅卻沒動,她的視線死死鎖定塔心。
在水晶後方的陰影裏,空氣開始扭曲。
一道輪廓緩緩浮現。
修長的身影,熟悉的站姿,黑色風衣的下擺隨風輕揚。
是顧塵。
但又不是。
那人抬起頭,臉上沒有表情,雙眸空洞如死寂的深井,仿佛靈魂早已被抽空,隻剩下一具行走的容器。
他站在那裏,不動,不語,隻是靜靜地望著他們——或者說,望著“自己”。
水晶的嗡鳴越來越急。
塔身震動加劇。
水晶的嗡鳴聲陡然拔高,如金屬刮擦神經,在塔頂盤旋回蕩。
那道從陰影中浮現的身影靜靜佇立,麵容與顧塵一模一樣,卻像是被抽離了所有溫度與意誌的複製品。
他的嘴唇微啟,聲音仿佛自深淵傳來,帶著層層疊疊的回音
“你們……終究還是來了。”
風驟然凝滯,連月光都像是被凍結在半空。
吳悅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她死死盯著那“鏡像顧塵”,喉嚨幹澀“你……不是他。你是什麽?”
“我是他曾踏出的第一步。”鏡像低語,空洞的眼眶中泛起幽藍漣漪,“也是歸墟最初的‘穩定因子’。我曾做出選擇——維持循環。而你們,將決定它的終結。”
話音未落,懸浮的水晶猛然爆發出刺目藍光,裂痕中滲出猩紅脈絡,如同活物般蔓延。
一道光幕自水晶核心投射而出,分裂為二,懸於空中。
左側,畫麵是無邊的虛無——城市崩解,街道如沙畫般被風吹散,人群化作光塵,記憶如潮水退去。
舊醫院、地鐵隧道、殯儀館……所有他們曾為之奮戰的痕跡,盡數湮滅。
一個冰冷的字浮現關閉。
代價歸墟終結,被篡改的現實徹底重置,一切“存在”都將歸於未誕生的狀態。
右側,則是一幅寧靜的黃昏——陽光灑在熟悉的街道,咖啡館的招牌字跡恢複正常,鍾樓指針重新走動。
顧塵站在警局門口,吳悅從車內走出,兩人相視一笑,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那個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窗邊,終於轉過身來,輕輕揮手。
字幕浮現維持。
代價輪回繼續,真相永埋,他們將成為係統永恒的燃料。
“這就是‘鑰匙’的最終試煉。”鏡像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酷,“你們不是來揭開真相的。你們是來確認——是否願意親手毀掉你們所愛的一切。”
顧塵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看見畫麵中那個“正常”的世界——吳悅笑著遞給他一杯熱咖啡,街角的流浪貓抬起頭,陽光落在她肩頭。
那是他從未擁有、卻無數次在夢中渴望的平凡。
可他知道,那是假的。
是用千萬人的死亡、無數被抹除的靈魂堆砌出的安寧。
吳悅也在顫抖。
她看著那個轉身的小女孩,眼眶驟然發熱。
那是她童年失蹤的妹妹,是她成為警察的執念,是她午夜夢回時哭醒的根源。
如果選擇關閉,她將再次失去她——徹底地,永遠地。
可如果選擇維持……她將永遠活在謊言裏,親手為一場巨大的罪惡供能。
“我們不是工具。”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卻像刀劈開寂靜。
顧塵轉頭看她。她的眼中沒有淚,隻有一種近乎悲壯的清明。
“我們破的每一個案,救的每一個人,哪怕隻是虛幻世界裏的投影……那些痛苦是真實的,那些掙紮也是。”她緩緩抬起手,指尖指向左側的光幕,“如果真相必須用遺忘來換,那我們活著,又還有什麽意義?”
顧塵沉默片刻,嘴角竟浮起一絲極淡的笑。
他想起雨夜殯儀館裏那具無名屍緊握的懷表——指針永遠停在十二點。
想起地鐵隧道中,那名乘客最後回頭時眼中的絕望。
想起吳悅在精神病院地下三層,用警棍砸碎實驗艙時濺在臉上的血。
那些不是劇本,不是程序。那是他們用血與魂刻下的痕跡。
他伸出手,沒有猶豫。
吳悅也伸出手。
兩人的指尖在半空中輕輕相觸,隨即一同按向左側光幕。
刹那間,水晶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仿佛整個歸墟都在痛哭。
藍光與紅光交織爆裂,塔身劇烈震顫,石磚崩裂,塵灰如雪紛揚。
裂縫自塔心蔓延,如同大地張開巨口。
而就在那一刻,顧塵忽然感到胸口一空——像是有什麽被生生抽離。
他低頭,看見自己手掌的紋路正微微泛起微光,如同正在消散的星塵。
吳悅也察覺到了。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恐懼
“顧塵……我們……是不是也……”
話未說完,整座高塔開始傾斜,天空裂開一道漆黑縫隙,仿佛世界本身正在被抹去筆跡。
水晶終於碎裂,化作無數光點,如螢火升騰。
而他們的身影,在月光下,正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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