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魔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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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
茂密的枝葉,將陽光分割得破碎,隻有寥寥幾點光斑,散落在樹蔭下,反而襯得林間愈發幽深。
而且這片林中實在太過靜謐,就連山間最常見的蟲豸也不見蹤影,更是顯出死寂。
一隻灰兔意外闖入此處,似乎也對這詭異的氛圍有所警覺,時不時便停下奔躍,豎起雙耳細聽,似乎十分緊張。
但殊不知,這樣的舉措,才更容易招致危機。
忽而,幾道根須悄無聲息垂落下來,仿佛一隻隻蒼白的觸手,向著灰兔纏繞而去。
灰兔雖立著雙耳,依然毫無所覺,直到那些根須觸及它的皮毛——
灰兔驟然受驚,急忙蹬著雙腿,想要逃離此間,奈何那些根須已徹底顯露猙獰,瞬間纏繞住了它的四肢與脖頸,將其懸提起來。
灰兔發出微弱而急促的悲鳴,隻是無濟於事。
似乎隻需片息,根須便會徹底將其扼殺,深深嵌入它的血肉,將之吞噬殆盡,就連血液也被泥壤飲盡,再也不留絲毫痕跡。
但是下一刹那——
一道驚電,驟然顯現!
不知道從何處激射而至,有如一道鋒刃橫斬掃過,纏繞著灰兔的根須瞬間盡數崩斷!
那隱藏在暗處的捕食者,頓時勃然大怒,道道垂於泥壤中的根須,皆洶洶然破土而出,漫空舞動。
原來這一小片‘林木’,竟然都是同一棵樹的氣根!
而這一片死寂,也正是這棵魔樹的貪婪捕食所造就。
灰兔跌落回地麵,趔趄著,卻不敢停下,連忙就要逃去,漫空的根須已如一條條活蛇般,貪婪地圍絞而來。
但也正是此時,道道箭矢電射而至,攜著穿雲裂石之威,在無數舞動的根須中,擊出一個個的空洞。
斷裂的根須,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仿佛布帛簌簌飄落,灰兔頓時趁機逃出重圍,消失在了遠處。
劈!啪!
這棵魔樹不知是吃痛了,還是已經怒不可遏,剩餘的根須胡亂揮舞,抽得泥壤翻飛,岩石開裂。
隻是至始至終,對那壞了它好事的始作俑者,卻都無可奈何。
“噫!”
遠處的林蔭中,響起清脆而動聽的聲音:“道士,這樹精好生凶殘。”
應闡帶著彩雀兒慢步而至,微微搖了搖頭,沒有應聲,隻是認真打量著眼前樹木。
此樹長有許多氣根,有些形似榕樹,根係盤踞如蟒,樹冠參天蔽日,樹幹上的溝溝壑壑,都深嵌著年月的痕跡。
不知是否因為應闡駐足之處,遠在它的根須所能觸及以外。
其怒無果,剩餘的根須也漸垂落下去,不再動彈,一時林間似乎已又回歸沉寂。
但應闡竟是覺得,那樹幹上的節疤,似乎如其眼目一般,窺視著這一片林中,也覬覦著應闡與他肩上的彩雀兒。
他又遠遠觀察了一遍樹木下的泥壤,仿佛能夠看到其中沁浸的血水。
再向四方望去,可見周近林木,也多有著枯黃凋謝之兆。
應闡心中微微一凜:“此樹,果然已魔性深重。”
他知道有一些邪性的木類,也會以生靈為食,但即使是這類樹木,為營造無害的假象,也不會無差別的捕食接近的生靈。
但是此樹不同。
它貪婪的將所有接近的生靈,統統捕食、吞噬,就連蟲豸蠅蟻都不放過,甚至還瘋狂掠奪著泥土中的生機,以至周近樹木存活都已十分艱難。
這絕不是因為生態如此,而是已經癲狂入魔。
“果然是因帝流漿麽?”
應闡忖道:“沒想到,草木精怪也會因帝流漿而失控。”
草木一類,修行最是不易,能有這等氣候,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月,卻因帝流漿而魔化……實在有些可惜。
當然,雖是可惜,應闡卻也不會因此優柔。
像這樣的魔樹若是留著,還要造下許多殺孽,有傷天和不說,被其吞噬的生靈,血氣死氣都積鬱於這一片土地,不定還要養出什麽陰邪之物。
念至此處,應闡當即抬手一揚,一張張符紙從其袖中飛出,落往四麵八方。
不片刻,這棵魔樹周近的林木上,便已都掛上了至少一張符紙。
做完了這一番準備,他才起了個指訣,默默搬運片息,朝著前方一吐。
隻見一道赤橙色的煙氣從他口中飛出,須臾化作一場大火,又隨風卷動如颶,包裹住了整棵魔樹,熊熊燃燒起來。
“哇啊!”彩雀兒驚叫一聲,躲到應闡脖頸之後。
與此同時,火光之中亦是劈啪作響,不絕於耳。
原來是那魔樹的根須又亂舞起來,混合著火焰燃燒之聲,真似一種異樣的咆哮或者哀嚎。
但應闡並不為之所動,隻是不斷鼓動火氣烈風,焚燒此樹。
火光洶湧翻騰,很快便將整片山林映成赤色。
奇異的是,如此一場大火,卻沒有將周圍的林木點燃。
包裹魔樹的焰光,在應闡的控製之下,自然不會隨意蔓延,而空中的熱氣、火氣雖然熾烈,但受四麵八方的符紙之限,也無法向著四周彌漫。
原來他先前的準備,正是以一張張避火符,結成了簡單的陣勢,為得便是防止火勢蔓延。
這也是應闡敢在山林之中引燃大火的原因。
不過,如此一來,火氣無處宣泄,隻能隨著焰颶旋轉上升。
慢慢的,先是在雲天中也映出些許赤紅,仿佛染霞,隨後又可見到雲色漸濃,似乎醞釀出了一場疾雨。
隻是在這一場疾雨降落之前,魔樹已在火氣烈風的焚燒下,完全失去生機。
遮天蔽日的樹冠,化作了滿地殘骸,隻餘數丈高的焦幹靜靜矗立在原處,遍體的裂隙之中,跳動著赤橙色的火星。
“道士……”
彩雀兒目瞪口呆道:“你什麽時候學會這般火法的?”
“仙子在院中聽道之時,我也未閑下啊。”
應闡說著,又走近前,確定這棵魔樹已無生機,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雨勢將至,應闡仍是運起法門,吐出了一口水之寒氣,滅去焦幹上的餘燼,又取出都務院的玉符,上報了此間詳情,這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