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在熔岩村瞎走一通，隻覺得這村莊就如同是在火紅中夾帶著的零星黑點那般突兀。
    他忍不住望向了遠處的那處碎石場。
    那個黑衣老者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很快，周宇再次見到了老人。
    一襲黑色的老人靜靜地注視著他，隻是問道“你聽過屠龍少年終成龍的故事嗎？”
    我當然聽過。周宇想道。
    “在這片大陸的北端，就是魔淵，生存著巨龍一族，毀滅和狡詐是他們的天性，我們在此鍛造屠龍劍，便是為了消弭天塹，將魔淵中的巨龍斬殺。”
    這裏不過是一群罪囚，何必冠以如此高尚的理由。
    周宇隻是抬頭望天，隻覺得天空中的太陽通紅的如同鮮紅的血。
    沒注意到老者的手凝聚著黃色的光，嘴裏默念了一句，離魂。
    “再過數日，君主的麾下將來取他的劍，你要隨同離去嗎？”
    老者的頭上，一具神隻正在注視著這裏。
    “我，去哪?”
    “走你的來時路，你沒有想去的地方嗎？”
    那神隻雙眼緊閉，唯獨眉心處出現了一道豎縫。
    周宇沉默地思考著，他就像是一個漂浮不定的遊魂，在一個又一個的世界穿梭，他能回去哪裏？
    回到閻浮世界自己出車禍的那一天，還是回到光域和狩獵一隊的人再次相聚，還是陪伴在周溪溪的身邊，像個保姆一樣照顧她的起居。
    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發芽，他隻想探究這個世界的真相。
    “你有沒有做過一個夢，周而複始，永不停止?”周宇問道。
    老人憐憫地看著周宇。
    “周而複始，永劫無間，或許是因為你還沒有得到大解脫。”
    “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你回憶一下，你是怎麽來的?”
    “我?”周宇回憶著他的一生，如果他的一生是在閻浮世界裏度過。
    在被周老頭收養之前，他一個人在孤兒院長大，可他又是怎麽去的孤兒院，他的父母是誰，為什麽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就好像突然就到了孤兒院。
    還有他異於常人的離魂症，為什麽在遇到周老頭之前，他可以意識離體，而遇到他之後，他就恢複了正常。
    而在看似正常的日子裏，他表現的也根本不正常，繼承了周老頭的遺產後，他看似在正常的上學，放學，一個人生活，沒有朋友，沒有家人。
    他從來沒有覺得不開心，相反，他常常發呆，有時候突然回神發現時間已經悄悄流逝。
    為什麽？
    明明應該孤獨的童年，為什麽自己這麽快樂?
    在學校孤僻的自己，從未交到任何朋友。
    懦弱，忍受，逃避，這是他一直以來的處理方式。
    就像是除此以外的所有情緒都被壓抑住了一般。
    為什麽？
    因為那個自己不是完整的自己。
    那些發呆的時刻，他真的在另一個世界穿梭。
    並體會到各種各樣的情緒。
    “你不過是我創造出來的傀儡。”周老頭的聲音一遍遍地響徹在他的耳邊。
    那些記憶都不是我的。
    哈哈哈。
    周宇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
    那些記憶都不是我的。
    傀儡。
    一個傀儡。
    周老頭為了擺脫成為傀儡而製造出來的傀儡。
    就在周宇快要失心瘋的時候，老人伸手將周宇直接拍暈了。
    .........
    閻浮世界，1988年。
    結婚三十年的周顯耀依舊保持著早起看報的習慣。
    熟稔他習慣的妻子早早就做好了早餐，打開收音機聽著廣播裏婉轉的戲劇腔調。
    周顯耀拿過報紙，又看了看牆壁上的掛曆，上麵已經被撕掉了許多張，顯示著今天的日期。
    他捂著腦袋，總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
    “今天是30號?”
    妻子抬起頭，有點疑惑地看著他“是啊，怎麽了？”
    “沒什麽？”周顯耀搖了搖頭。
    草草地吃完早餐，跟妻子道了個別，他便騎著自行車往研究所裏跑。
    路上的風景沒有變化，周顯耀卻顯得不安。
    今天是30號，周顯耀痛苦地想道。
    從小到大，他好像就患上了間歇式的遺忘症，他常常會在恍惚間就從上一個場景跳到下一個場景，而且開始變得越來越嚴重，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長。
    30號，他想道。
    整整一個月，他完全不記得這個月發生了什麽事情。
    來到研究所，經過的每一個人都會和他打招呼，勤勤懇懇地在這個領域裏研究了數十年，他已經是研究所裏令人敬畏的存在。
    回以僵硬的笑容，直到進入那間屬於自己實驗室才終於擺脫僵硬的麵部表情。
    “老周，你怎麽了？沒休息好嗎？”實驗室的老李算是自己多年的搭檔，彼此十分熟稔。
    周顯耀搖了搖頭。
    “老李，托你弄的藥呢？”
    老李是個謹小慎微的中年男人，隻是小聲地說道“你怎麽不自己去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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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顯耀說道“我不能這麽做。”
    周顯耀當然可以自己去弄，但這樣一來，就會在研究所裏留下記錄。
    意識分離劑，可以使人陷入深度休眠狀態，並產生意識離體的作用，大腦在這種狀態下，會產生愉悅的感覺，因此也被稱作極樂藥劑，屬於管控藥品，即便是他們出於研究的目的，也是要走流程，打申請。
    老李在口袋裏摸了摸，拿出了一小包藥劑，塞在了周顯耀的手裏。
    “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需要驗證這一件事。"
    “什麽事？”
    “暫時不能說。”
    “靠，神神秘秘，嫂子知道嗎？你是不是背著她做什麽事情？”
    “行了，老李，廢話不要那麽多，今天的實驗到哪裏了？”
    推開實驗室內部一個房間的門，穿著白色衣服的誌願者，頭上戴著一個頭盔，頭盔上是密密麻麻的金屬線，連接著一台精密的儀器，正用清澈好奇的眼神看著進來的兩人。
    “周宇，今天的實驗主要是測試大腦對時間和空間的敏感性，實驗的過程中，盡量保持身體不動，不要眨眼。”
    這個房間用特殊材質做了隔離，隔音效果極佳，而頭頂上映射出來的星光，讓人宛如身處宇宙之感。
    叫周宇的誌願者點了點頭。
    兩人退出了這間房間。
    隨即，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和靜謐。
    一道光，如同散開的光圈，緩緩地在黑暗中散開。
    周宇隻感覺到呼吸沉重，時間仿佛停止，空間仿佛變得無限，無盡的黑暗中，那縷縷的光圈交織在了一塊，不斷交織出了猩紅的顏色。
    那是一隻猩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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