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憶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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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珍重。”宿慕之再抬頭時,眼中已無波瀾,“慕之此去,不過是閑雲野鶴。這朝堂風雲,就勞陛下與沈大人費心了。”
聞言,沈妙音眼眶微微泛紅。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香囊,薄唇輕顫卻又將話咽回喉間。
宿慕之看著沈妙音泛紅的眼眶,忽然想起十年前太學後巷的那場雨。
那時她們同躲在酒肆屋簷下,沈妙音也是這樣紅著眼,替她包紮被山賊劃傷的手臂。
如今故人神色未改,周遭卻早已換了天地。
沈妙音不知如何敘說自己的心情。
宿慕之離開後,她官職連升兩級,接替成為吏部侍郎,可每當深夜翻看案牘,總會對著空出的半張書案出神。
此刻指尖摩挲著香囊,想起那封壓在箱底的升遷詔書,繡著金線的錦緞上“代行其職”四個字,像根刺紮進心裏。
“妙音。”宿慕之輕聲喚她,聲音裏帶著十年前共撐油紙傘時的溫度,“別為我可惜。”
她目光掃過沈妙音新換的緋色官服,袖口金線繡的雲紋與記憶裏素色襦裙重疊,“你本該站在更高處。”
沈妙音突然笑了,笑聲卻帶著幾分苦澀,“十年前你在太學辯論場上舌戰群儒,我就知道自己永遠追不上你。”
“可我偏要跟在你身後,看你把那些迂腐的老家夥氣得吹胡子瞪眼。”她的手指無意識絞著香囊流蘇,“如今你這盞明燈熄了,我一定努力替你點起這盞燈。”
宿慕之轉身時,一滴淚猝不及防撞碎在衣襟上。
她慌忙用鬥篷袖口擦去痕跡,卻抹不掉聲音裏的哽咽,“不必再送,大家都回去吧。”
棗紅馬嘶鳴一聲,揚起的鬃毛掃落幾片枯葉,她狠狠甩動馬鞭,馬蹄聲在寂靜的山道上格外刺耳。
楚容朝望著那道疾馳遠去的身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月光勾勒出她緊繃的下頜線,玄色錦袍被山風掀起,露出內裏暗繡的龍紋。
沈妙音悄悄瞥向帝王發白的指節,十年前太學裏那個總愛跟在宿慕之身後的少女,此刻眼中翻湧著連她都讀不懂的情緒。
“那時我們一起上太學,她出色得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沈妙音望著宿慕之消失的方向,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她能倒背所有書籍,敢在策論裏痛斥時弊,連夫子都說她有宰輔之才......”
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香囊,那是宿慕之及笄時送的,裏麵還裝著當年在太學後山摘的百合花。
“姐姐她太清醒了。”宿羨之倚在一旁的樹幹身上,聲音虛弱卻帶著了然,“母親在朝堂布局二十年,那些暗樁、密信,哪一樣不是為了讓宿家登上高位?”
他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那裏正有小生命在不安地躁動,“可姐姐見過趙家滿門抄斬的慘狀,她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她更知道,母親隻有她一個獨女,隻要她離開朝堂,母親便會打消那些念頭,她犧牲了自己,保全了所有人。”
楚容朝上前撫了撫宿羨之的後背,“別想太多,也許她的選擇會有別的驚喜也說不定。”
宿慕之離開以後,眼眶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勉強克製住想要回頭的衝動。
山道上的風裹著枯葉撲麵而來,刮得她臉頰生疼,卻不及心中的鈍痛萬分之一。
棗紅馬不知疲倦地奔跑著,蹄聲與心跳在夜色中交織。
宿慕之望著天邊漸漸隱去的月光,忽然想起初入朝堂時,楚容朝親手為她簪上的那支玉簪。
那時帝王的指尖溫熱,說“慕之的風骨,當配這天下最好的珍寶”。
可如今,這句話卻難以成真。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宿慕之終於抵達鏡湖。
垣安城,悅和樓。
雕花窗欞外細雨如織,將簷角銅鈴敲出細碎聲響。
穆瑰染握著酒盞的手微微發顫,胭脂紅的裙擺掃過檀木長案,驚得酒液在盞中蕩出漣漪,“那天,你去送宿慕之了,她......她還好嗎?”
沈妙音夾著梅子的銀箸“當啷”落在青瓷碟上。她垂眸攪動杯中冷酒,隨即一飲而盡,“鏡湖的桃花該開了。”
“開得再盛也是荒山野嶺!”淩蒼葉猛地拍案而起,玄色勁裝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猙獰的刀疤。
抓起酒壇仰頭灌下,喉結滾動間酒水順著下頜滴落,“她宿慕之何苦把自己困在那裏?西北戰事吃緊,朝中奸佞橫行,陛下深夜還批閱奏折......”
“夠了!”沈妙音霍然起身,腰間香囊掃翻燭台。
火苗竄起的刹那,映得她眼底泛起血絲,“你們以為她走得瀟灑?宿品韻在暗裏布了二十年的局,若不是慕之主動離朝,宿家早成第二個趙家!”
她抓起案上冷透的茶盞,狠狠砸向青磚牆,瓷片飛濺的脆響驚得樓下食客紛紛抬頭。
穆瑰染怔怔望著滿地狼藉,忽然想起十年前太學的中秋夜。
那時宿慕之帶著她們翻牆偷溜出校,四人擠在小酒館裏分食一壇桂花釀。
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宿慕之發間,她笑著說要在朝堂上建一座永不傾倒的樓閣。
雕花窗欞外的雨愈發急驟,淩蒼葉的話音與沈妙音的怒吼在雅間內碰撞,驚得簷角銅鈴亂響。
穆瑰染望著滿地瓷片,突然輕聲道:“你們可還記得上元節的燈謎會?”
她的指尖摩挲著酒盞邊緣,胭脂紅裙擺下的繡鞋無意識地碾過青磚縫隙裏的碎瓷,“那時慕之指著宮牆上的燈籠說,‘若有朝一日朝堂文武百官能摒棄前嫌,天下便無人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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